惜婳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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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地下情夫》

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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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Admin 周二 九月 04, 2012 12:51 pm

不过是请个自动送上门的大帅哥哥,
社区里那些吃饱闲闲没事做的男女老少,干嘛在她背后叽叽歪歪的?
难不成他们以为她的眼睛糊到蛤仔肉,以为她会被他的美男色骗骗去?
安啦!她早就练金刚不坏之身,对男人有免疫力了啦!
可是,这个酷哥困然有一点古怪耶!
他不是用他的桃花眼电她,就是用他的男性魅力蛊惑她,她熊熊有点想给他...
做下去时,他又杀风景的喊卡?害她不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怪医秦博士,
想拿她当他的人体试验品,才会动不动就把她当猴子耍,
三不五时就想看她出糗?
虽然,她的确是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但他若真以欺负她为乐,她也不会笨笨的任人宰割,
她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她找碴的会出老板的架式...
首先,严禁他摆出一张大便脸给她看;其次,胁迫他必须随时保持嘴角往上扬,
最后,她她她...竟偷吃了他的唇,天哪!让她死了吧!
她本想立刻马上赶快挖个地洞钻进去,来个眼不见为净,可她没想到下一刻,
那些不要命的流氓兄弟又来跟她胡搞瞎搞,她才想按照惯例举双手投降,
他却飞出一记佛山无影脚,三两下就将那些坏人收拾得清洁溜溜,
啥!他的本尊竟是F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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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Admin 周二 九月 04, 2012 12:51 pm

他的身材高挑顽长而且充满了力道。

  一绺黑蓝色的发丝落在他的前额,更凸显他那对黑蓝色眼眸的冰冷与无情。

  他很英俊,但却带着一副漠然的面具。

  沉静如永恒、深黝如死海的黑蓝眸和顽固不肯屈服而又毫无感情的双唇,构成一副绝对冰冷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而他眼神中那股不可言喻的邪恶力量令翩然感到着迷,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种颜色的眼睛,邪恶的黑眼珠却带着圣洁的蓝色光晕,一种不明所以的兴奋和好奇感逐渐在心里扩大。

  她努力把目光扯离他的脸转而注意别的地方。

  她开如观察他的衣着。

  他穿着合身的黑色粗布衬衫,黑色牛仔裤及黑色短靴,这身穿着凸显了他冷硬疏离的气质和一种骇人又冷酷的黑暗力量。他站在柜台前既不动也不出声,似乎在等待她。

  她的目光转移向他提着一个大型旅行袋的右手,再转往捏着一张纸的左手。

  翩然眨了眨眼,直觉地仔细端详那张红纸条。

  那张是昨天才贴到康乐社区公布栏上的征人启事单,随即扬了扬眉看向他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

  “请问这里还需要人手吗?”深沉、幽暗,如同由地心深处传来般的嗓音问道。

  翩然讶然睁大了眼。

  他来应征?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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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Admin 周二 九月 04, 2012 12:52 pm

虽然极力专注于合计上个月的进货单,而这个工作早在三天前就该完成了,然而翩然的心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被旁务吸引开去。就像现在,她的视线又愉愉溜向,正在把刚送来的货物整理至充作货仓的小房间里的康墨维。

  他实在不像是做这种工作的人,她第N次想道。但是她也无法反驳他说的话。

  “你不能用你的主观意识去判断何人该做何事。”

  他说的没错,但她就是不能相信他是属于这种单纯世界里的人。并不是她看不起劳动工作者,事实上,她一直都很相信这个世界若没有基层劳动者在支撑着,早八百年前就崩溃了。只是,他那独特的气质使他和那些单纯的劳动者明显地划分开来。

  破产的公司老板?不,不像,他没有那种长年坐办公桌所特有的既苍白又松弛的肌肤。相反的,他虽然瘦削,但当他卷起袖子工作时,硕健结实的小手臂和绷紧衬衫下纠结的肌肉证实了她的猜测,他是个经常运动的人,或者,真的是劳动工作者?她也无法从他所填写的员工资料表上知道多少他的过去。

  康墨维,年龄不详,教育程度不详,父不详、母不详、兄弟姊妹不详(这算是幽默的一种吗?),曾做过搬运工、大型超级市场事务员、警卫、酒保、建筑工人、清洁工、船员……她又偷窥他一眼,他没有一般劳动工作者所具有的粗鲁与无知,却有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优雅气质,或许,就是这股气质促使她违背自己的理智,不顾一切地录用了他吧?

  半个多月前他来应征时,一开如,她的直觉就告诉她,这种模样的男人是不会以单纯的劳力维生的。但是无论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前来应征这份不适于他的工作,把他打发掉无疑地是最安全的做法,尤其是在最近这一段多事的敏感期。

  所以一开始她就直截了当地拒绝道:“我很抱歉,先生,我要找的是一个店员兼守卫,我不认为这份工作适合你。”

  “这正是最适合我的工作,”他把手上的红纸条放到柜台上。“店员兼守卫,虽然我很怀疑你这家店会需要守卫。”

  “你可能是第一次到这附近吧?”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她继续说:“近半年来,附近的居民都陆续收到要求收保护费的恐吓,拒绝的人都受到一些报复惩罚。

  “尤其最近两三个月以来,他们愈来愈嚣张,不但三天两头就来捣乱一番,连晚上都会遭到一些飙车族或不良少年的明抢或暗偷。”

  “没有报案吗?”

  她耸耸肩。“有啊,那又怎么样?我门这个社区不过两百多户,派出所的管区那么大,哪有办法只专注于我们这一社区?要是只有几次还好,长期下来他们可也受不了。最后不就只能做个笔录,要求我们合作出面指证对方,否则他们无能为力。”

  康乐社区是两个凹字型的七楼电梯大楼桔合而成,一楼是店家,上头是住户。

  凹型中间有喷水池中庭,两个凹字型中间有宽阔的通道互通。原来两栋大楼的名称分别是康华大楼及乐华大楼,是二十多年前刚开始流行七楼电梯住宅大楼时兴建的。

  “我想对于出面指证这一点,你们应该会有所顾忌。”他淡淡地说。

  翩然有点讶异地打量他一眼。“你倒是挺了解的嘛。”

  他不予置评地看她一眼。“你这儿也碰过?”

  “不多,三次而已。”她调侃自己。“他们的手法差不多都快被我愉学到了,说不定我这家店要是倒了,我也可以学着去做这种无本生意呢!”

  “你不会。”

  她瞪他一眼,真没有幽默感。

  “你瞧,我这里只不过是一家社区小超商,你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种会安于这种小工作的人。”

  “我比你想像中更容易满足。”

  “我提供的工资不高。”

  “你也提供膳宿。”

  “我需要可以在这里做久一点而且不怕一些小混混威胁的人,”翩然努力想找出一个能令他转身离去的理由。“我原来的帮手被最近的一次骚扰吓跑了。”

  他点点头。“我还未碰上任何一件可以吓到我的事。”

  显然这个康墨维不肯接受“不”作为答案,她懊恼地望着他想道,然后她再度被那双隐藏着无数神秘的眸子吸引了去。那对冰冷的黑蓝色眸子里面容纳了太多沧桑、太多孤独,而冷漠无情的背后却又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脆弱。就是这一抹她根本无法确定是否存在的脆弱,令她脱口说出了几乎一出口就后悔的话。“好吧,望你不要后悔。”因为我已经后悔了,她想。“你先把行李放到房间里去,来,你往后面去,左边那个门是货仓,你从右边那个通往后面的门进去,进去以后右边的门是你的房间,左边楼梯下面是浴室。我住在二楼,如果需要什么……”翩

  然后悔不到几天便开始庆幸自己当时因一时冲动雇用了他。他不多话,工作勤奋、手脚俐落,而且对小型超商的一切经营细节了如指掌,关于所有的啡货、进货、点货,商品的排列重点,甚至连帐本的记录、利润的计算他都一清二楚,简单一点说,这家店有他一个人顶着就绰绰有余了。

  而且他也不在意需守到午夜一点才能关门睡觉(因为顺应社区内越来越多的电脑夜猫族的要求),然后次日一大早六点半,就得起床准备七点开门(康乐社区的居民一向早起)。当然,她也不是苛刻的老板,她总是在午后生意较清淡的时候让他去补一下眠。

  没有人知道康墨维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大部分时间他安静得像个哑巴。而随着时间的逝去,翩然却越来越对自己雇用的这位英俊沉默的员工感到好奇。尤其经过四天前那一个令人惊异的夜晚之后,她更是由衷欣慰自己雇到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守卫。

  当时已是午夜过后一点半多,她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告訢墨维先去洗澡后再来稍微清理一番即可,她会负责关门。但正当她把铁门往下拉到一半时,两只突如其来的手,轻而易举地便阻止了铁门继续下降并往上升回。

  “对不起,我们已经打烊……”翩然的声音倏而止注,她强自压抑住渐升的恐惧,小混混前三次来捣乱都是在白天或天刚黑时,她从来没有在午夜时刻碰到过,她情不自禁地想到租书店小姐的遭遇。

  但是一向不认输的她仍然硬起头皮,双眼毫不闪避地直视着面前三个模样猥琐的十八、九岁少年,口气镇静地说:“请你们明天再来,我门要休息了。”

  “休息?要不要我陪你啊,小姐?”首先把翩然硬挤进店里的长发少年暧昧地斜睨着她。

  另一个右耳上挂了两个大耳环的少年踱到饮料冰柜前打开,拿出三罐海尼根边扔两罐给同件,边打开一罐牛饮着。满脸青春痘的少年则跑进柜台里,取出塑胶袋把一条条的香菸塞进去,然后敲打着早已锁上的收银机。

  “阿辉仔,这个锁住了,叫她过来打开。”

  “你听到了,快点过去打开!”长发少年抓住翩然的手臂把她往柜台方向拖去,翩然不甚甘愿却又无能为力地被踉跄拉扯着往那头去。

  她很明白反抗的结果会是什么,运气好一点就只不过再多一些财物上的损失,否则就会像租书店的小姐一样遭受轮暴。她想,那样可不太划得来。在紧张与恐惧的侵袭下,她压根儿早就忘了自己请来的店员兼守卫了。

  然而她的守卫可一点儿也没有疏忽地的职责。“如果我是你们,我会立刻把小姐放开并向她道歉,然后把你们该付的帐付清,最后,再乖乖自己滚出去,并帮我们把铁门拉下来。”

  店内的四个人同时转向后头突然多出来的第五个人,那个平静地发出冷硬而具威胁性的傲慢命令的男人。

  他的肩膀非常宽厚结实,光裸潮湿的胸膛肌肉起伏有致,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疤痕外,他的身躯完美而强健。他的头发仍湿淋淋地滴着水,牛仔裤可看出是匆忙问套上的,只拉上了拉炼连钮扣都没来得及扣上,甚至还光着脚丫子。他面无表情,双眸深处有一抹狠酷的光芒若隐若现。三个趾高气昂的毛头小子并未感受到墨维周身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有多尖锐,兀自仰头大笑并嘲讽道:

  “老兄,你又是哪儿蹦出来的狗头虾蟆脸啊?”

  “想扮英雄救美人吗?装得满像那么一回事的嘛!小心英雄做不成变狗熊喔!”耳环少年捏扁啤酒凄随手一扔。

  “别那么小气嘛,”长发少年一手仍紧抓着翩然,另一手则老实不客气地在翩然脸上、颈项恣意轻薄着,她强行忍注被触摸时那股唔心欲呕的感觉。“有好东西就要跟好兄弟分享,我们用完了就还你,我保证绝不会用坏她。”他以猥亵的口吻说道。

  翩然再一次想起租书店小姐,内心的恐慌引起全身一阵寒颤,她绝望无助地望着墨维。他一个人对付得了三个人吗?

  墨维双目寒光乍现骤隐,他稳稳上前一步。“我再说一次,立刻放开小姐,付清帐,滚出去!”

  “如果我们不呢?”长发少年不规矩的手开始往翩然的胸部探去,翩然倒抽一口气,长发少年邪恶地笑了。“你又能怎么……啊……”肚子里尚未消化的消夜几乎涌到了喉咙,就在她绝望地阖上眼的那一刻,攫住她手臂的手倏地松脱了,接着,她的眼前一阵人影晃动,她不觉眨眨眼,待她定睛一看时,下巴几乎要掉落到胸前。

  他是怎么办到的?

  墨维的右手伸得直直的,并紧紧招住长发少年的颈子,少年的两只手看得出来是多么用力地想扳开勒住他喉部的手掌,但那只钢铁般的手掌却硬是文风不动。

  而墨维的左手臂则整个勒在耳环少年脖子上,贲起的肌肉同样使耳环少年动弹不得。

  翩然双眼略一张望,才看到被踩在地上的青春痘少年,他的两只手痛苦地抓着墨维的右脚,那只光脚正坚定不移地固定在他胸前。三个少年同一个表情,胀红的脸上是一片恐惧和痛苦,嘴巴张得大大的,极力挣扎着想啜进另一口新鲜空气。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就在她眨眼之间,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声响,更没碰倒任何商品……翩然不信地再眨眨眼,他在变魔术吗?

  “现在,向小姐道歉,付清帐,滚出去,听懂了吗?”寒恻恻的声音说道。

  三个几乎快窒息的可怜虫忙不迭地点头,墨维这才冷哼一声,松开手脚退后一步,三咽人重重喘息、呛咳着,踉跄不稳地向瞠目结舌的翩然鞠躬致歉,然后三个人又同时掏着口袋抓出一把钱,也不管是多少就全部往柜台一放,旋即像被鬼追似的狼狈逃命而去。

  发生了什么事?翩然愣怔地瞧着仓皇遁入黑夜中的身影茫然地想道。

  墨维若无其事地关上铁门,把钱收进抽屉里,将啤酒罐扔进垃圾桶中,稍微整理一番后。

  “好了,老板小姐,可以休息了。”

  “呃?”翩然仰头看向高出她一个头还多的墨维。“呃,发生什么事了?”

  黑蓝色眼中掠过一抹兴味,“没事,你好好去睡一觉后就什么事也没了。”

  他轻柔地牵着翩然,引她至那道通往二楼的楼梯前,他放开她并轻推她的肩头。

  “去,去睡觉,睡醒了就没事了。”

  翩然孤疑地瞅着他,仿佛在考虑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选择。最后她吁了口气,无言地上楼去。除了洗澡、上床睡觉外我还能干嘛?她想,不知道要洗多少次澡才能把身上那种污秽的感觉洗掉?

  不过……至少洗完澡后我的脑袋就可以清醒一些,然后,或许就可以想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那天夜里,翩然头一次觉得自己没有想像中那么坚强,她不再觉得单独一个人住是一种难得的自由。窗外飘着蒙蒙雨丝,彷如一条条银丝线,翩然开如怀疑今晚她如何能睡得着。

  敲门声响起时她的心跳差点停止。

  “谁?”她的声音迟疑而且带着一丝畏怯。

  “康墨维,我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一股无可言喻的感动流窜过她的全身,她立刻打开门,墨维颀长的身影伫立在暗影中。

  “我正感到有些不安,能看到你让我觉得安心多了。”

  “喝点牛奶你会比较好睡,”他递给她一瓶温热的福乐牛奶。“我就在楼下,有事尽管叫我没关系。”

  “谢谢。”她轻声道,把热呼呼的瓶子接过来抱在胸前,温暖的感动透过肌肤渗入心底深处。

  “好好睡一觉,如果明天你想休息一天,店里我一个人就可以照顾了。”

  迟疑了下,但是翩然还是说:“我想不需要了。”

  墨维点点头。“好吧,那就好好睡一觉。”

  望着他下楼的背影,翩然久久不能言语。

  他的眼神冷汉,他的脸色也冷漠,他的语声更冷漠;但是他拿给她的牛奶是热烫的,他的心意也是炽热的。

  她走到窗边抬起脸深啜一口雨中清新的空气,让飘进来的雨丝湿润她的脸,有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窗外的风雨对墨维却起不了任何作用,逐渐上升的感官饥渴令他局促不安。一位甜美动人、风趣开朗的女人永远有她迷人之处,但是他如今的反应绝对超过正常尺度。

  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康墨维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瞪着天花板上的灯光,耳中回响着翩然甜美的声音,脑海中满是她美丽的倩影和优雅的体态。他的心迷惑地扭绞起璤来,这种令他灵魂颤动不已的感觉使他惶惑不安,即使他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也没资格拥有。

  他坐起来,双手扒过头发,该死,他必须将那女人的影像逐出脑海!

  他开始专心设法将思绪转到其他地方。从来到这儿之后的所见所闻,加上他生存本能的警告,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那些看似单纯的捣乱动作背后绝对另有目的。

  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这不关你的事!他誓告自己。

  但是我为她工作。

  整理你的行李,离开这儿,忘了她,再去找另一份差事。

  可是我答应过待到她满意为止。

  管她去死!别忘了你的原则:绝不和任何人扯上私人的感情爪葛。

  这与感情无关,况且我不再从事以前的工作了。

  你在自己骗自己。

  我没有!

  你有!无论如何,如果你不想受到伤害,就应该立刻离开。

  留下来便会受到伤害吗?

  绝对会!

  为什么?

  你自己明白为什么。

  我明白吗?

  不!他一点儿也不明白。该死,如果他有任何理智,他会现在就离去,但是他怀疑他还有任何一丝理智存在。

  天杀的!到底是什么困住他离去的脚步?

  是为了第一次见到翩然时的那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吗?或是为了时时流窜过他全身的奇妙企盼感?或是他在她不注意时窥视她的那种奇异满足感?

  或是,他心中那股不晓得打哪儿冒出来的保护欲?天杀的!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它!

  但是……它却无法否认且迫使他莫名其妙地决定继续留下来。

  是的,他无法离开,直到他能确定,不会有任何不幸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为止。

  到那时,他坚定的告诉自己,他便会毫不留恋的离开这儿,将这地方及所有令人不解的情绪永远抛诸脑后。

  ★★★

  位于南京东路的天福企业大楼的二十楼,董事长翁镇福阴沉着脸,坐在办公桌后聆听身旁高瘦斯文的中年男子的报告。

  “……目前的情况大致上是如此。”中年男子总结道。

  “那些兔崽子到底一会不会做事,嗯?”翁镇福咬牙道:

  “事情拖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搞定?养一只猪都比他们有用!”

  中年男子小心谨慎地回道:“至少康乐杜区周围的土地差不多都拿到了。”

  “有个屁用!”翁镇福猛拍一下桌子。“少了中间一块就啥事也干不了!”

  中年男子懂得这时候最好保持沉默,等待老大发完脾气后再来讨论其他的事项。

  “真他妈的混蛋!交代他们一点小事而已,居然也能够拖拖拉拉这么久,是不是要等时间过期了让我损失一大笔他们才爽?我养他们做什么?一点用处也没有,简直是废物!”

  这个正在大发雷霆的魁悟粗鲁男子,正是天福企业董事长翁镇福,也是前震天帮老大。

  震天帮原是板桥地区一个不算小的帮派,专以经营赌场、妓院兼收保护费为生。民国七十五年台湾的房地产突然像火箭升空般猛地往上窜升,翁镇福在军师韩山,也就是斯文中年男子的建议下赶搭上这一趟升空之旅。

  他利用手下兄弟威吓地主以低价卖出土地,再建屋以高价卖出。短短的几年之内,他由一个黑道帮派头子一变而为堂堂建设公司老板,结结实实地赚饱了荷包。当然,钱再多也不会嫌少,尝够了这种赚大钱的滋味,必定是食髓知味地想赚更多的钱。

  于是,他再度听从韩山的建议,收购上市公司继而编列虚假计划书向政府要求增资,再以增资股票向银行贷款,贷款的金额便可以再次收购其他上市公司或者创办其他事业,这样几次循环下来,没多久,天福建设就扩大为天福企业了。

  虽然翁镇福表面上似乎已漂白为天福企业董事长,但是私底下,他仍是震天帮的幕后掌控者。帮内有能力且较受信任的手下,都在他的安排下逐一成为天福企业的领导阶级,依然是他的心腹干部。而其他手下仍保有原来的营生,再加上一些酒店、舞厅、KTV等生意,有必要时则出动遵照幕后帮主的吩咐行动。

  翁镇福之所以不愿轻易放弃帮中手下的原因,并非因为他有义气或是念旧。一来是因为狗始终是改不了吃屎,他仍习惯以威胁恐吓手段来节省花费(买低卖高)或寻求行事的方便“抢生意”。

  二来是担心别人以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他,尤其是越赚钱的公司企业和建筑工地最容易遭受他人的觊觎勒索,所以当然就得有一些自卫能力。

  翁镇福还有一个很大的毛病,不但大钱他要赚,小钱也绝不放过,而且一点点亏都不肯吃,十块钱的东西,他绝不会多花上一毛钱。讲好听一点是精打细算,说难听一点则是小气到家,一个大男人那么小家子气还真是少见的很。

  这一次康乐社区的事眼看着就要让他损失一大笔钱了,难怪他暴跳如雷、火花乱迸了。

  “他妈的,到底是为什么拖那么久,总要有个原因吧?干,都半年了!”

  韩山暗里直摇头,牛牵到北京依然还是头牛。虽然穿上了西装、打上了领带,皮鞋也擦得晶亮光滑得蚂蚁爬上去都会不小心滑溜下来,堂堂大企业老板依旧是满嘴脏话,槟榔喀滋喀滋的咬,硬是脱不了旧时习性,若非他有自知之明天生只有辅佐的才能,再加上不小心被翁镇福救过全家的命,他才不愿在这种莽夫身边多待上一分半秒。

  “基本上来说,一个建立多年的社区通常就比较团结合作,街坊邻居们都很愿意互相帮忙。尤其是康乐社区,他们简直是旧有社会的典型,谁家有多少人口、几个小孩、多少年岁、做啥生计,彼此之间都一清一楚,逢年过节做生日,几乎都是整社区一起庆祝的。张家有灾有难,李家绝对义不容辞,黄家需要帮忙,陈家吆喝着大伙儿一起来帮忙,几乎就是一个人有事,整个社区就一起出面扛。”

  “在这种情形下,要找他们的麻烦、吓唬他们就有些困难了。尤其起初那两、三个月,要不是我们在警局、派出所都有人,早被抓走不知多少兄弟了。”

  翁镇福忿忿吐出一口槟榔汁。“干!那现在呢?”

  瞥一眼干净的地毯上,那一摊惊心怵目的槟榔汁,韩山无奈地暗叹一声,应该替清洁工加薪才对,他想。

  “他们有人曾经出面指证过我们的兄弟,但是弟兄们已经想‘办法’解决了,相信以后那些人不敢再随便出面指证才对。”

  “我管那些个笨蛋做什么?我是问事情进行到哪个程度了?”翁镇福不耐烦地说道。

  “前半年来因为社区居民顽固的抵抗、又要分心‘处理’康乐社区周围地主,加上我们不想做得太明显,免得扯到天福企业身上,所以成绩并不太好。但是现在周围地主差不多都屈服了,我们就可以专心在社区居民身上下手了。”

  “那就是还有得等了?”翁镇福烦躁地猛靠向椅背。“他妈的!我就不知道干嘛要那么啰唆,把他们的老大抓来狠狠教训一顿不就结了,为什么要自己找这么多麻烦?”

  “他们没有老大,他们只是个单纯的社区而已。”韩山有点啼笑皆非地说。

  现在他敢肯定,这个粗人绝对是靠运气、而不是靠能力爬到今天董事长的宝座上。

  事实上,他跟了他那么多年也早该看清楚了。

  “如果董事长不想被送到绿岛管训,我们就只能低调处理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以为纯粹是小混混的捣乱、找麻烦,使他们厌烦、畏惧于居住在那个社区,继而自动找我们脱手卖土地,或许我们还可以乘机降价。”

  韩山投其所好地加上那么一句,翁镇福这才稍微松懈下紧绷的脸色。

  “最重要的,就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那些去找麻烦的弟兄们和天福建设有关,否则一旦扯出天福建设用这种卑鄙手段夺取土地,难免会影响将来赚钱的机会。”

  一句话又堵住翁镇福正待反驳的嘴。

  “而且现在警方又好像迷上了送人上绿岛的游戏,所以我们更要避免引起注意。让兄弟们慢慢去磨,他们早晚会屈服的。”

  “慢!慢!”翁镇福一把火又上来。“要慢到什么时候?只剩下半年而已,要是来不及的话,到时候我们已经花出去的建筑师设计费、打通关节的费用、还有和下游厂商的签约订金不都白费掉了?还有,少了社区中间那块土地,我要周围的土地干什么?养蚊子啊?”

  “我明白,我会让兄弟们加紧处理的。”

  “越快越好,我已经他妈的快等疯了!时间就是金钱,想想我已经浪费掉半年的金钱,真是心疼啊!”翁镇福喃喃道。

  真不知道我还能忍耐多久?韩山忍不住暗想。

  ★★★

  在有风的日子里清扫庭院是一件十分讨厌的事,它总是有办法从你扫的反方向吹过来把扫好的垃圾再次吹散开来,这是一项需要极大耐心来应付的无聊工作,墨维终于了解到,翩然为什么把这个社区里每一个店家每月都需轮两次的清扫中庭工作推给他了。

  特别是在这种天气暗郁,冷风阵阵兼落叶满地的日子里。

  在他身后突烈传来微弱的呻吟声,他转身面对一个老人,如果他没记错,那是十五号三楼文先生的父亲,他通常在没有雨的早上在中庭各处溜达和邻居们聊天打招呼。

  墨维注意到他的脸色苍白,呼吸短而急促。“老先生,我想你最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老人勉强点点头,慢慢往木桩走去,突然间,他更大声的呻吟起来,并倏地僵直着身子双手紧揪住胸前。

  墨维忙看了上前去。“老先生,你怎么了?”

  老人的嘴唇发紫,摇晃着倒了下去,墨维丢下扫把及时接住他,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子平放到地上。

  “你有心脏病吗?药呢?”墨维镇静地问。

  但是老人除了呻吟之外再也无法回答任何话,他立刻翻找着老人身上的衣服,看看是否有任何药品,但是没有。他知道找他的家人也没用,他的儿子媳妇都在上班。

  “叫救护车!”

  墨维向远处正在聊天的两位太太吼道。“这位老先生似乎是心脏病发作了!”

  看到其中一位太太应声跑入美容院里打电话之后,他又转向老人。

  “老先生……老先生……”没有反应,墨维利用压额推下巴的方法使呼吸道畅通后,立即将耳朵靠近老人口鼻听有无呼吸声,眼睛则看着老人胸部有无起伏……完全没有气息!

  墨维当机立断捏住老人的鼻子,深啜一口气后,俯首把空气吹进他嘴里,他在心里默算吐气的时间,连续两次后开始实施胸外按摩,十五次之后又回到人工呼吸,四个循环后他将食、中指轻放于颈动脉上探测有无脉搏。

  依然毫无动静!

  于是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做着,同时纳闷自己第一次使用的技术不知是否正确。墨维始终专注于手上的工作,他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也没有发觉到四周已经聚满了社区里关切的人门,直到救护人员推推他预备接手时,他才省悟到他的责任已了。

  “先生,谢谢你,可以交给我们了。”一位救护人员对他说。

  “他是十五号三楼的住户;最好通知一下他的家人。”墨维回笞。

  救护人员点点头。

  墨维用手抹了把脸,看着他们用担架抬走了老先生之后,他捡起扔在一边的扫帚继续先前未完成的工作,一只柔嫩的小手突然出现接过扫帚。

  “最困难的部分你已经完成了,这次难的总该交给我吧?否则人家会说我这个老板有虐待员工的嫌疑喔。”翩然笑眯眯地说道,双眼明亮如星,神情赞赏、钦佩兼而有之。

  墨维眉峰微蹙,张口欲言。

  “不准啰唆,店里没人可不行,快进去吧,东西搞丢了我可要找你喔。”

  墨维看了她一下,默默转身走回超商。一路上,他可以感觉到她的视线始终凝注在他背后。

  当天傍晚,文先生便如翩然预料之中的来到康乐超商。

  “康先生,真的很感谢你,医生说如果不是你在救护车抵达前替我父亲施行心肺复苏术的话,我父亲早就死了。”文先生取下眼镜擦拭着眼角。“如果我父亲有什么万一,我……我……”

  墨维默然无语,翩然瞪他一眼。“文叔叔,文爷爷没事就好了,墨维只是刚好碰上了,他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嘛对不对?”

  文先生哽咽着。“我父亲辛辛苦苦把我拉拔大,好不容易能享个清福,如果就这么去了,我怎么……怎么对得起……”翩然推推墨维,他却往后退一步,翩然气得两眼差点冒火。

  “文叔叔,我知道你最孝顺文爷爷了,所以你最好赶快回医院去看着他老人家,我想他醒来后一定希望第一眼见到的是你。”

  “我知道。”文先生拭干眼泪戴回眼镜。“康先生,谢谢你。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请尽管告诉我,我绝对不会有第二句话。”

  “会的,会的。”翩然连连应声送文先生出去,然后气呼呼地转身面向那一尊冷漠的雕像。“老兄哪,你就不能开开尊口随便应两声吗?”

  “虚伪。”他转身往货仓走去。

  “喂,我在跟你讲话耶!”

  “我要工作。”

  翩然跟在他后头。

  “我是老板,我在跟你讲话你就得乖乖站着和我讲。”

  墨维不予置评地瞥她一眼,迳自拿起一箱满汉大餐走出货仓。

  “酷!连话都不回了。”

  翩然喃喃道,脚下仍不停地跟着他。

  墨维停在商品架前,转头看着活像个跟屁虫似的翩然。“老板小姐,你没有工作要做吗?”

  “嘿,这下子他又变成老板了!”她嘀咕。

  墨维摇摇头,自顾自地打开箱子。

  “喂,你回我的话啊!”

  墨维依然头也不回,“什么话?”他把碗面一个个放上空格里。

  “回……”翩然蓦地顿住了,对喔,回什么话?

  墨维摆完碗面,翩然仍在一边攒眉苦思,他不觉暗暗好笑。拿起剩下的碗面绕过她回到货仓,当他再次出来时,手上抱着一箱百事可乐和一箱沙士。

  翩然已经回到柜台,和两个邻居活像小鸟似的叽叽喳一喳一说个不停,三个女人都不时转头望向他这边。

  墨维来回几次把饮料柜补齐,变成有四只小鸟叽叽喳喳,又把饮水器里的水加满,再把冷冻柜里的东西点一点,已增加成在六只小鸟叽叽喳一喳,还把早上剩下来的面包贴上特价的标签,六只雌鸟、两只雄鸟叽叽喳喳,八个鸟头都对准他,最后他回到货仓整理库存。

  我不出去了,他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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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地下情夫》 Empty 地下情夫3

帖子  Admin 周二 九月 04, 2012 12:53 pm

她们姊妹俩实在不怎么像,这是墨维头一次见到翩然的姊姊方美然时心中暗下的评语。

  翩然较矮,但身材玲珑有致,长相亮丽,个性开朗坚强、浑身充满用不完的活力。

  方美然则高瘦,温柔雅致,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

  但是她们之间的姊妹之情却是无可否认的浓郁。

  “他从哪里来的?”和翩然一起挤在柜台后的方美然两眼盯着在商品架缗之间走动的墨椎问道。

  翩然打开一罐可乐递给姊姊,“那,给你。”再打开另一罐用吸管喝两口才答道:

  “自己来应征的。”

  “他看起来好像很……很……”方美然蹙眉打量着。

  “很英俊?”

  “他是长得很好看没错,可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有一种……一种……”

  “神秘优雅的气质?”

  方美然瞪妹妹一眼。“你明知道我不是在说那个。”

  翩然试着摆出无辜的表情。“你是说他的气质不好?”

  “小妹!”方美然怒叫。“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翩然似乎很委屈的缩了缩。“我也是啊。”

  “你啊,”方美然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总是这么乐观,哪一天被人骗、吃了亏,恐怕你还会跟人家道谢呢。”

  “你当我白痴啊?”翩然颇受侮辱似的嘟嚷道:“吃亏还向人家道谢?我不找回千百倍就不叫方翩然!”

  “不是吗?”方美然斜睨着她。“蓝伟克的事怎么说?”

  “那不同,”翩然摇摇食指。“外人看起来好像是我被甩了,其实我真的应该感谢他的。”

  方美然冷哼一声。

  翩然唉了一声。“姊,你想想,我要是结婚后才发现他的真面目,尤其是我根本不是真的爱他,我的下半辈子岂不是要过得很凄惨?幸好在结婚前他就转移了目标,我才能幸运的逃过一劫。”

  方美然仔细想了想。“那倒是。”

  “所以啊,看人不能看外表,看事不能看表面嘛。”翩然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

  方美然不客气的送她一颗爆栗。“得了道理你就卖乖啊?”

  翩然抚抚头。“没有啊。”

  方美然摇摇头。“小妹哪,我是说真的,你这个新店员给人一种很……很冰冷无情的感觉,你最好注意一下比较好。”

  “无情?”翩然眨眨眼。“哪,姊,你听着。”她举起手,“他来上工后不到十天,就从三个不良少年手上,救下你妹妹我免于被轮暴的惨境。”

  她扳下一根手指头,“再一个礼拜后,又从五个混混手里救下这家店。”她又扳下另一个手指头,“两个礼拜前,他用心肺复苏术救了文爷爷的老命。”

  她再扳下一根手指头,“隔天,他赶跑了到温妈妈美容院捣蛋的四个混蛋。”她扳下第四根手指头,“一个多礼拜前,六个人跑到朱妈妈的快餐店吃白食,墨维刚好去拿便当,五分钟后,那伙人扔下将近一万块狼狈逃窜而去。”

  “五天……还是六天前?算了,五、六天前,他又冲到马路上救回差点被计程车撞到的程家那个读幼稚园的妹妹。”她看看自己的手,随即耸耸肩放下手。

  “四天前最有趣了,墨维去文具行买帐簿,刚好碰上几个嚼槟榔的家伙要去搞鬼,结果那些人进去一看墨维也在那里,居然转头就跑,李小姐跑来告诉我的时候还笑得半死。”翩然笑道:“谁知道过两天他又要帮谁的忙、救谁的命了。”

  “耶?!”方美然惊讶地看着正在处理茶叶蛋的墨维。“真的?”

  “骗你好玩啊?”翩然撇撇嘴。“他看起来是很闷、很冷漠没错,街坊邻居们都这么觉得。可是不都说了吗?看人不能看外表,现在大伙儿都不再在意他的冷漠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面冷心热的人。”

  “倒是真看不出来啊。”方美然喃喃道。

  “而且他连谢也不让人家谢他一声,每次人家来道谢他就躲到货仓里,半天不出来。”翩然双眼闪亮如星地看着墨维。

  他正好拿出一包塞在架子最里头的洋芋片摸一摸,扁扁的,他转身把它扔给她,“你的零食。”他说。

  翩然顺手接住。“真可爱,是不是?”

  方美然瞧着妹妹脸上炫目的异采。“你喜欢他对不对?”

  “是啊。”翩然大方地承认。

  “小妹……”

  “他不一定喜欢我啊。”翩然说:“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先别管它,说说你跟姊夫的事才是真的。”

  方美然脸色微微一白。“有什么好说的。”

  翩然审视着姊姊的神情。“老样子?”

  方美然苦笑着。“你认为呢?”

  翩然脱口大骂:“混蛋!我去问他到底想怎么样,什么意思嘛,家里有老婆孩子了还养情妇!你婆婆还是不管吗?”

  “谁叫我生不出儿子,”方美然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婆婆指望那个女人能替她添个孙子,我又能怎么样?”

  “我去……”

  “你去有什么用?上次你去骂了你姊夫一顿,结果他又骂回给我,倒楣的还是我。”

  方美然幽幽说道:“婆婆说得更难听,我还不是只能忍了。”

  “忍你妈个头!”翩然一声怒吼,引来墨维惊愕的目光。“哥快回来了,叫哥去教训他一顿,他以为我们爸妈都不在了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门儿都浸有!”

  “小妹,没用的。”

  “没用?”翩然眼角一瞥。“墨维,过来。”

  墨维慢慢地踱了过来。

  “老天,你就不能快一点吗?你在太空漫步啊?”翩然火大地叫道。

  依然故我的漫游,墨维姗姗来到翩然面前。“什么事?”

  “天大的事!”翩然猛一点头。“我要你帮我去教训人!”

  “小妹!”方美然惊叫。

  墨维则以看疯子的眼光注视着翩然,“教训人?”

  “对!”翩然更用力的点头。“去教训他一顿、打他一顿、扁他一顿,随便你怎么做!”

  墨维注视她半晌,“你不是疯了就是醉了。”他摇摇头转身离开。

  “墨维,你给我回来!”翩然站起来吼。

  他充耳不闻。

  “康墨维!”

  他的声音从商品架后传出来。“老板小姐,除了做大姊大之外,你就没别的事好做了吗?”

  “大姊大?”方美然失笑道:“他还真幽默。”

  “姊!”翩然七窍生烟、双眼冒火。“我在想办法替你出气耶!”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方美然忙安抚道:“不过,先别急嘛,等大哥回来再一起商量个好办法不是更好吗?”

  “是吗?”翩然余怒犹存地瞅着她。

  “是,是,没错,没错。”

  “真的不要我先……”

  “不要,不要,”方美然双手直摇。“等大哥回来再说。”

  翩然撇了撇嘴。“好吧。”

  老天!方美然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

  一颗心又升到了喉咙,方美然忐忑不安地等着下文。

  翩然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藏在商品后面的墨维。

  “这个不听老板命令的伙计我可就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了!”

  ★★★

  当方美然警告翩然要小心墨维时,怎么样也没想到,没多久之后居然有人要来抢这个被她评断为冷漠无情的男人。

  “老板小姐,温太太找你。”

  正在货仓里点货的翩然微微皱眉,“他为什么老爱叫我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她咕哝着走出去,把存货单放在柜台上。“温妈妈呢?”

  “外面。”

  她翻翻白眼,这人真简洁,连话都不肯多说两个字。

  她一走出自动门,看到的不只美容院的温太太,还有快餐店的朱先生、朱太太,水电行的安先生和社区管理委员总干事裘伯伯都在等她。

  “大家都在等我吗?有什么事啊?为什么不到里头说?外面冷死了。”

  翩然直搓着手臂。

  大家不安的互相交换着眼神,翩然奇怪地轮流看着他们。“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大家的表情都那么奇怪?”

  裘伯伯轻轻咳两声。“这个……翩然,如果你现在不忙,可不可以跟我们到朱先生的店里坐一下。”

  “好啊,等我告诉墨维一下。”

  于是,翩然在知会过墨维后便和大伙儿一起来到快餐店,现在是午后休息时间,所以店里没有半个客人。大家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朱太太克尽主人之谊地送上热茶后,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翩然双眼孤疑地扫过他们,双手捧着热茶喝了一口。“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大问题?”

  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的,就是没人开口。

  “是不是我做错什么大家不好开口?没关系,说嘛,大家都是老邻居,你们又都是我的长辈,我一定虚心受教。”

  终于,温太太开了口。“也不是什么问题啦,我们只是想问一下最近你……你的店里有没有遭到骚扰?”

  “我还以为我做错什么了呢。”翩然松了一口气。“有啊,是有几次,不过都被墨维吓跑了。”

  “有没有损失?”朱先生问。

  翩然摇头。“没有,墨维真的很厉害,就算他们有动手,墨维也总是能控制着不让店里有所损失。”

  “一点也没有?”

  “一点也没有。”翩然忽然笑了。“老实说,我还赚了呢。”

  “赚了?”温太太讶然问道:“怎么会反而赚了?”

  “跟上次朱妈妈碰到的情形差不多嘛!”翩然掩不住得意之色。“那伙人一进店里,头一个动作就是自己拿东西吃喝,所以每次墨维赶他们出去前,总叫他们先付清帐才准离开。而他们因为忙着逃命,每个人就都急着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扔到柜台后就跑得不见踪影,我想找钱给他们都来不及,所以我就赚到了啰!”

  “每次都这样吗?”

  “是啊。”

  “果然是这样……”裘伯伯喃喃道,旋即他清清喉咙正正脸色。“翩然,这就是我们今天想和你商量的事了。”

  “喔?”

  “是啊,你瞧,这个社区里的每一个店家都轮流遭受到同样的骚扰,这你是知道的,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幸运,拥有像康先生那样的店员。所以凡是不肯屈服的,店里就会承受到相当程度的破坏,而愿意花钱消灾的,也受不了那些人越来越大的胃口。总而言之,大家不但损失严重,生意也一落千丈,谁还敢到不知道何时会受到骚扰的店里消费啊?”

  裘伯伯叹息着。

  翩然既了解又同情,在墨维尚未为她工作前,她的情况也是如此。不但做了三年的店员被吓跑了,每次那伙人白吃、白喝兼白拿的也不少,当他们心情不好时,还得供他们砸东西消气。

  想到这儿,翩然不觉感到羞惭。自从墨维来了后,她只顾庆幸自己能得到一个能干的店员兼守卫,从未替社区里的邻居们考虑到他扪的窘况仍然持续着,只在看得到的情况下才去帮个忙。当然啦,这两、三个月来,为姊姊处境的担忧加上哥哥出国许久未回,也令人疑虑不已,因为他几乎没有任何音讯传回,这些都费去她不少心神……

  借口!

  翩然更觉羞愧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

  “……最近,连楼上的住家都没能悻免……”

  真正的原因是她被迷住了!

  “……黄太太大著胆子指证对方,结果又跟以前一样……”

  老天!翩然赧然地捂着嫣红的双颊,我被他迷住了!

  “……自她儿子被撞断了双脚后,再也没人敢去指证了……”

  何时开始的?

  “……如今我们只能自力救济了,所以……”

  好像是从第一次见面时就……

  “……翩然……翩然……翩然!”

  “嗯?……啊、裘伯伯,对不起,我没听清楚,请你再说一遍好吗?”

  裘伯伯捺着性子。“我是说,为了这个社区的安全,希望你能让出康先生。”

  翩然不解地眨眨眼。“让出……墨维?”

  “大家一致决定,要聘请康先生做我们这个社区的警卫,当然,我们会先帮你请到另一位店员。”

  心中不知是苦还是悲,翩然吞吞吐吐地说:“这样……可是,这个社区里楼上楼下足足有两百多户,他一个人行吗?为什么不干脆请保全呢?”

  “不知道为什么,没半家保全公司肯接受我们的委托。”安先生苦笑。

  “怎么会呢?”

  安先生耸耸肩。“就是不知道啊,他们硬是不肯接,我们也没办法啊!”

  翩然勉强按捺下心中的不舍。“那……好吧,不过,你们也知道,他那人有点儿、呃、闷,所以最好大家一起去跟他说。”

  牺性小我、完成大我,她告诉自己,当然是二、三十年的老邻居重要。

  何况,他依然会在这个社区里,她还是随时都可以见到他,这样就够了。

  一伙人回到翩然的店里,看到墨维正蹲在零食架前,旁边地上放着一个小纸箱,他把架子上的东西搬到纸箱里,拿抹布把架子擦干净后,再把东西放回去。

  “墨维,这里交给我,裘伯伯他们有点事要跟你谈。”

  墨维面无表情地缓缓站起来,翩然取走他手上的抹布推推他。

  “快去,跟裘伯伯他们到朱叔叔的店里谈,他们有事要和你商量,有好处的喔。”

  墨维一动也不动。

  翩然皱皱眉。“墨维,你……啊,算了,裘伯伯,我告诉过你们他有点闷的,你们干脆就在这里说好了。”

  “好吧。”裘伯伯清清喉咙,“是这样子的,康先生,我们想聘请你做我们这个社区的警卫,当然,薪水方面我们……”

  “没兴趣。”

  裘伯伯呆了一下。“可是我还没说完……”

  “没兴趣。”墨维取回抹布,蹲下身继续擦拭。

  “但是,康先生……”

  “没兴趣。”

  众人求救的眼光同时投向翩然。

  翩然讶然俯视着墨维浓密的头发,她没想到,他居然连话都没让人说完就一口拒绝了。虽然她不能否认心中暗自欣慰不已,但是……叔叔、伯伯们的期待眼光仍牢牢地锁在她身上,她暗叹一声。

  “墨维,大家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忙,你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

  他连头也没抬。“没兴趣。”

  “墨维,考虑一下嘛,薪水很高喔!”

  “没兴趣。”

  “三餐大鱼大肉外加点心消夜?”

  “没兴趣。”

  “一房一厅、卫厨具备的大套房?”

  “没兴趣。”

  翩然翻翻白眼。“老大!你能不能换个词儿?”

  墨维抬头瞥她一眼又回到他的工作上。

  翩然长吁了一口气。“那么……假日增加?”

  “不要。”

  “啊,不错,至少换了词了。”翩然嘲讽道:“我说康先生、康大爷,你到底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

  翩然没辙地朝叔叔、伯伯们摊摊两手,但是他们仍然不死心,每个人使眼色、比手势地催促她继续努力。无奈之下,翩然只好使出她的最后手段。

  “如果我辞了你呢?”

  墨维擦拭的手倏地停顿,半晌之后,他才极为缓慢地起身,他的动作是如此的缓慢,慢得令翩然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

  他站直身,深思地注视了翩然良久,翩然在他深沉的凝视下越来越后悔,她真希望她从未说过那句话。

  他终于开口道:“我会离开这里到南部去。”

  翩然心中蓦地一惊,无法自己地失声叫道:“不!你不准走!”

  墨维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翩然这才发觉到自己的失态。

  “呃,我是说我……我不是真的要辞掉你,我只是……呃、你知道……我以为……

  反正我不是真的要辞掉你就是了。你……你继续擦你的吧!”

  她硬将他的身子按下。

  话一说完,翩然立刻把哭丧着脸的叔叔伯伯们带到店门外。

  “你们也看到了,他不肯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还是会想办法说服他,或者想办法解决家的困难。暂时,任何人有碰到麻烦就来通知我们,我会叫他立刻过去,这样可以吗?”

  看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背影离去,翩然心中想,不想办法不行,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好辛苦。但是……想什么样的办法呢?

  ★★★

  他不对劲!

  从裘伯伯提出要求被他拒绝后,他就开始不对劲了!

  两天来,翩片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他还是同样沉默、同样勤奋,同样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但是她就是感觉得出来——他不爽!

  而且,他在躲她!

  整家店就这么大,走过来晃过去总是会碰到,但是他依然给她一种他在回避她的感觉。

  是为了那件事吗?

  该死!翩然脱口道:“我也不希望你走啊!”

  正在扫地的墨维停了下来,然后,慢慢转过身来望着她。

  翩然低下微红的脸,盯着手中的原子笔,她的声音变得细细小小的。

  “我也不希望你走,可是,他们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我不能不管啊。而且,我是想……想……你还是会留在这个社区里,如果我想找你聊聊天什么的,也还是随时都能见到你,所以……唉,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她沮丧的嘟囔着。

  墨维不知何时已来到柜台前。“我知道。”

  翩然猛然抬头。“你知道?”

  “我知道。”

  翩然不满地瞪着他。“知道你还摆脸色给我看!”

  “我没有。”

  “没有?”翩然不觉抬高了声调。“明明就是一张苦瓜脸,鬼才看不出来你不高兴!”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那倒是。翩然不自觉地开始打量起他来了。

  他那双黑蓝色眼睛真的很漂亮,但是,她从未见过这么不泄漏情感的眸子,它们就像玻璃一样,只会冰冷地反射出它们所见到的人物与情景。

  她不但从没见过那么冷漠的眼神,更没见过那么阴郁的嘴。她忖度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在那方面他似乎并没什么经验。

  “你为什么都不笑?”

  “没什么值得笑的。”

  “是吗?”食指在唇上轻点着,翩然以诡诈的眼神瞅着他。“你……不怕痒?”

  墨维眸中闪过一抹有趣。“不怕。”

  “脚底也不怕?”

  “不怕。”

  “没骗我?”

  “没有。”

  翩然挑挑眉。“我不会轻易认输的。”

  他的眼中浮现一抹笑意。

  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翩然立刻尖叫起来。“你在笑。”

  笑意立即消失。“我没有。”

  “有!你的眼睛在笑!”

  “没有人用眼睛笑的。”他转身离开柜台。

  翩然立即从柜屋里跳出来。“有,你就是。我还以为你的眼睛是玻璃做的呢,没想到你的眼睛居然会笑。”

  墨维往搁着扫把的饮料柜走去。“我不是。”

  “你是!我明明看到了!”翩然边说边追上去。“你别走,让我再看一次。”

  墨维蓦地转过身来。“我没……”

  汶想到墨维会突然止步转过身来,翩然停不住脚地一头撞上去,墨维本能地双手扶住她。

  刹那间,地球停止了运转、世界就此消失,仿佛浑沌的宇宙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俯视她,眼神深邃难解。

  她仰视他,浑沌的神志立即被一波波渴盼的浪涛淹没,在那一瞬间,她突片明白一件事实,自从他走进她的店里后,她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

  墨维知道他们不该这么亲近,可是他的手无法放开她,他体内有某钟狂野的渴求力量正在喧腾叫嚣。他的心痛苦地收缩着,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开始在踰越了警戒尺度,他一再的警告自己,可是,她那热情洋溢的脸,她的身体温暖的紧贴着他,使他将理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一直在猜想,亲吻你会是什么滋味?”他低喃。

  她睁大眼睛瞪着他。

  “或许我现在应该证实一下我的想像是否正确。”

  当他低头吻上她的唇,热烫而性感的接触使得深藏在她内心的情愫顿然绽放,欢愉及兴奋在她体内飞扬,不可思议的满足填满她全身每一颗细胞。

  她急切地展臂环抱住他的颈项,唇瓣微启的迎向他。

  墨维低吟一声,不自觉全身一颤,他的双臂急切地收紧,将她的臀贴着他,在一声压抑的闷哼后,他的吻更深切更猛烈了,接着,他的手滑至她的肋骨,慢慢上移至胸脯……翩然不由自主地战栗了。

  叮当!

  两人像被闪电劈到般迅速分开,墨维转身面对商品架,翩然急步回到柜台。

  “方阿姨,这一期的宝岛少年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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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Admin 周二 九月 04, 2012 12:54 pm

翩林睡不着,她不断想起他的唇贴在她唇上的滋味。

  她了解自己已爱上墨维,是实实在在男女之间刻骨铭心的情爱,而不是像与蓝伟克那种幼稚脆弱的迷恋。

  但他究竟是谁?为什么总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一直是那么神秘,从不肯提及他的过去,公休日也从不见他出去过。

  或许她可以想办法多了解一些他的事,这想法真吸引人。不但吸引人,而且令人无法抗拒。但是,她必须很小心,非常非常小心。

  和蓝伟克解除婚约之后,她原打算过个三、四年甚至七、八年后再来考虑交男朋友。

  可是每当想到就在搂下的墨维时,澎湃的情感便紧攫住她胸口几乎令她窒息,而体内那一股深沉的饥渴浪潮更是凶猛地令她差点灭顶,现在,她终于了解真正的男女情爱是什么感觉了。

  翩然想到他那对漂亮的眼睛,如此擅长于掩饰的一双眸子,要溶解他眼里的冰霜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是她不会轻易放弃的,不管他是谁、来自何处、做过何事,她都不在乎,不计任何代价,他将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追求目标。

  他回想个吻,温柔从来不是他的个性之一,但他却在凝视那双乌黑的眼眸时,为温柔的情意所淹没。

  墨维终于放弃了入睡的尝试,他起身下床走出房间,悄声打开后门漫步踱到中庭;然后坐在喷水池旁的木桩上,他背靠着池缘,仰望着夜空中的灰云,云层有时遮蔽住月亮,在草地上投下巨大的黑影。

  她为何让他吻她?

  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从哪儿来,不知道他的黑暗过去。

  当她通盘知晓后,她就会鄙视他、畏惧他,希望他离得越远越好。

  他是哪一种笨蛋?竟然渴求着根本不属于他、也没资格要求的事物。

  一股疼痛紧攫住他的心口,极度的绝望宛如燎原大火般,蔓延至他体内所有空虚之处,直到这阵绝望的痛楚使他有如置身地狱之中。

  他沉浸在无望的浪潮里,当他惊觉有人靠近时,迅即跳起来飞快转身,手刀也随之劈了出去,却见她睁大眼站在那里,惊讶的目光盯着停顿在她颈前的手掌。

  “老天!老板小姐,”他用粗鲁的口气掩饰差一点便伤了她的恐惧。

  “这么晚了你还跑出来做什么?”

  翩然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下胸口的惊惧。“你可以出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无法忍受看他那么寂寥孤独的身影像无助的鬼魂般飘荡在黑夜中。

  他深沉地凝视她。“回去睡觉,老板小姐。”

  “翩然!”翩然不满地蹙眉,“我叫翩然,大家都叫我翩然,你也应该叫我翩然。”

  他摇摇头。“回去睡觉,老板小姐。”

  “我睡不着。”她反驳,“你又为什么不去睡?”

  “我喜欢夜晚。”他仰望夜空轻声说道。

  “我也是。”她应道,也随着他的视线在星空中搜寻,到底是什么引起他这么大的兴致半夜跑出来看。好一会儿后,翩然发现上头除了闪烁不定的星星之外别无其他,她伸手揉了揉颈背,脖子仰得好酸。

  “墨维,你家在哪里?”

  他沉默了许久,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开口了。

  “我没有家。”

  “那你以前住哪里?”

  他双手环胸靠着喷水池,依然仰视着星空。“很多地方,世界各处。”

  翩然抬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面,她有好多话想问他,又恐怕它们会惹火他。

  他心中蕴藏着某种热情,以奇特的方式向她展示着,但同时他也带着一种疏离的特质,不但触动了她内心的某个地方,也坚定地隔离了所有人的亲近企图。她必须很谨慎地选择词句,她想,表面冷漠淡然的他,实际上,却是个非常敏感的人。

  “为什么你不肯答应裘伯伯的请求?”

  “我喜欢自己选择工作。”

  “你一直都自己选择工作?”

  “不是。”他平板地说。

  翩然犹豫一下才问道:“你曾经做过不想做的工作?”

  他的神色倏地阴沉下来,“对。”

  “是什么工作?”

  空气突然僵凝起来,他缓缓转过身来,一对黑蓝色的玻璃珠子对着她,“杀人。”

  他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

  翩然倒吸一口冷气。

  “是的,我杀过人。”墨维冷冷盯着她。“这样你满意了吗?”

  翩然咽下卡在喉咙中的硬块。“所以你才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墨维感觉胸口一阵纠痛。“老板小姐,我做过的事会让你在下半辈子的每一个夜里作恶梦,如果你要我马上滚蛋,我会遵照你的意思。”

  这次换她沉默地凝视他许久,然后她说:“我不在乎你的过去。”这是事实,她唯一在乎的是,他们两个是否有未来,其他的,一概不在她的思虑范围之内。

  “你还不明白吗?我是杀人凶手!”他嘲讽地冷哼一声。“你难一点也不害怕吗?”

  或许她是应该怕一个杀过人的人,但她不,至少对他,她一点也不会害怕。“不会。”她老实说。

  心头再起一阵震颤,他咬牙道:“你不了解我,老板小姐。”

  “给我机会。”

  他阖上眼。“你该进去睡觉了。”

  她感觉到他的退缩,不禁伸手覆住他放在水池边的手。“一切都过去了。”

  他盯着覆在他手上的小手良久后,才勉强自己抽开手。“老板小姐,你要是还有理智,应该离我远远的才对!”

  “我不……”

  “如果明天早上你想准时开店的话,我们最好各自回去休息了。”

  翩然注视他片刻后,“我不会轻易认输的。”她坚决肯定地说,仿佛发下誓言般,然后转身离开。

  墨维全身一震,默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惊恐地发觉他被自己困住了!

  当他想到万一翩然明了他黑暗的过去时,那张将会因恐惧及嫌恶而苍白的脸,他就是无法忍受。但是,他却无法强迫自己辞职,理智警告他必须离去,情感却逼迫他留下。

  而最糟糕的是,他想要她想的快疯了!

  每天跟她在一起,就像是在炼狱里磨练耐力,而总有一天他会做出令他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的事,这一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该死!他必须避她避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他警告自己,然后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路上喃喃吐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诅咒。

  ★★★

  “该死的康墨维,到底一谁是老板啊?你凭什么老是摆脸色给我看的?”

  翩然大吼,把一包M&M巧克力朝已经转身走开的墨维扔过去。气愤中的准头歪了些,没打中目标反而扫落下架子上的几包绵绵糖,墨维停下脚步,他弯身捡起绵绵糖放回架子上再继续往货仓走去。

  “狗屎!”

  她狠狠瞪着那个不肯回头反击的男人的背影,赌气地又扔出帐簿、笔啊什么的,把架子上的口香糖、巧克力和糖果全给砸下来。

  从那夜过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星期了,他始终跟她玩着你追我跑的游戏。她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个有耐心的人,但是对他,她却使出了几近圣人般的耐性。而他不是刻意躲她,就是干脆忽视她,仿佛他们之间不曾有过任何事发生。

  有时候她真是沮丧得想大哭一场,或者干脆拿把抢逼迫他承认自己的感觉。

  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吸引力是相互的,可是他却固执的回避不肯面对它,他很努力地在他们之间筑建起一座又高又厚的冰墙。他不肯过来,而她也过不去,于是她只有认命地继续培植她的耐心。

  正当她沉浸在自怜自艾中时,听见自动门开启的叮当声,于是抬起头看看是谁来了。

  当她看清来人的长相时,“噢,天哪!”她忍不住哀叹。

  刚进来的男人西装笔挺、昂贵的义大利皮鞋和修剪整齐的发型,还算好看的脸上有一副事业有成趾高气扬的神情。

  翩然厌恶得几乎忍不住要啐口口水,尤其在那男人仿佛巡视所有物般肆无忌惮地扫视她全身上下之后,翩然差点冲上去狠狠甩他一巴掌!

  “翩然,我好想你啊!”

  翩然翻翻白眼,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你来做什么?”她毫不客气地问。

  男人立刻一副伤心的样子。“翩然,我想你啊。”

  翩然举目向上看,仿佛祈求上天给她多一些耐心。“少来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赶快说清楚好走人。”

  “我来看未婚妻嘛,哪会有什么目的。”

  “蓝伟克,你是贵人多忘事还是什么?”翩然不耐烦地说:“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你少来捣乱行不行?”

  “我后悔了,翩然,我发觉我爱的还是你,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蓝伟克神情懊悔地瞅着她。

  “哈!”翩然一点也不上当。“少作你的春秋大梦了,我从来不和有妇之夫交往。”

  蓝伟克脸色微微一黯。“我已经离婚了。”

  “是吗?”翩然眼珠子一转,恶意的神色一闪,双手在柜台下动了动,随即走出柜台,双手伸前迎向蓝伟克。“你是真的想我吗?”

  “当然,翩然,我想死你了。”他面露喜色地迎向翩然,双手伸过去与她交握。

  “真的?”翩然微笑。

  当蓝伟克感到手上黏黏的时候,立刻收回手。“这是什么……”

  翩然假装惊讶地望着蓝伟克手上和衬衫袖口的巧克力污渍。

  “真抱歉!”翩然言不由衷地说,并摆出她最无辜的微笑。“我太兴奋了。”

  蓝伟克宽宏大量地摆摆手,“没关系,我到后面浴室洗一下就好了。”

  说着便识途老马地往后头走去。

  “活该!”翩然咕哝着回到柜台坐下,她烦躁地取出湿纸巾擦着手,不知道该如何快速地打发掉那个讨厌鬼。

  “碗面不够了。”

  正在心中思索着千万种恶毒手段的翩然,猛然惊跳起来转身瞪着墨维。

  “天啊,墨维,人吓人吓死人,你没听过吗?”她拍着胸脯不高兴的说。

  “抱歉,老板小姐,我不知道你那么胆小。”

  早就愍了一肚子闷气的翩然,终于忍受不住怒吼一声。“康墨维!”

  墨维无言的凝视她,过去两个礼拜对他来说有如置身地狱之中。每当他望着她娇俏亮丽的笑容,听着她爽朗开怀的笑声,他就渴望能一把将她拉过来拥入怀中,尽情品尝她口中的甜美,抚遍她全身每一吋细腻光滑的角落。

  但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一再的压抑自己,让自己熬过一阵强似一阵的痛苦。

  “记住我才是老板!”她怒气冲冲地说:“现在,我要你待在我身边不准离开半步,直到那个自认为还是我未婚夫的自大狂走了之后才可以离开。”

  墨维心一沉。“未婚夫?”

  “前任。”翩然强调。“我门已经解除婚约了。”

  “是,老板小……”

  他还没说完,便停下来看着全身一尘不染的蓝伟克从后面走出来。

  蓝伟克完全无视于墨碓的存在,他知道那一定是在喷水池旁碰到安先生时所提到的新店员,一个虽然好看却上不了台面的家伙,他直直朝翩然走过来。

  他一直很喜爱翩然,喜欢她的狂野乐观、活泼风趣。不像他为了财富而娶的老婆,成天只会咯咯傻笑、柔弱又甘愿***,一点趣味都没有,所以当他终于得到他追求的财富,而他岳父又很“不幸”的因车祸骤逝之后,他立刻甩掉无趣的老婆,然后回过头来再一次追求他真正喜爱的女人。

  他自认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毕竟他们曾是未婚夫妻,他仍然喜欢她,她必然也依旧爱他,何况他现在又是一个富有的公司老板,身价比起以前来自然是升高不少。只要他多说几句好话、多带她出去走走,自然会水到渠成,老婆到手。

  “我弄好了。”他傲然自信地伸手环住翩然的肩膀。“待会儿一起去吃午餐吧?”

  他的触摸令翩然起了一阵寒颤,她不落痕迹的闪开他的手臂。

  墨维瞪着那只被甩开后仍想再次搭上翩然肩上的手,他立刻插了进去。

  “到底要不要叫货,老板小姐?碗面已经没有了,记得吗?”

  翩然还没来得及回话,蓝伟克却已先发飙。

  “你算什么东西?老板正在讲话,你来插什么嘴!信不信我立刻辞了你!”蓝伟克嚣张地摆出老板的架式威胁道。

  墨维对蓝伟克的狐假虎威不予理睬,他兀自再问一次:“到底要不要,翩然?”

  他的话令她惊愕地瞪着他。“翩然?你确定你叫的是翩然?”

  “是的,翩然,”他深长地凝视她。“到底要不要叫货?”

  她满意的笑了,“当然要。”接着她转向蓝伟克。“蓝伟克、蓝先生,我很抱歉,我不能和你去吃午饭。”

  “那……”蓝伟克想了想。“晚饭呢?”

  “对不起,我没空。事实上,我今天没空,明天也没空,未来的任何时间都没空和你去吃午饭、晚饭或任何一餐。”

  在蓝伟克能开口争论前,她便开始推着他出去。“对不起,不招呼你了,我很忙,我还要叫货呢!”

  蓝伟克被推了出去,自动门在他身后关上。

  他甩甩头,我不会放弃的。她现在只是在报复我曾经遗弃她而已,只要我多花点心思哄哄她,她很快就会屈服了。他迈开大步离开,一点也没有受挫的样子。

  “拜托不要再来了!”翩然喃喃道,然后转身带着微笑走向墨维。“好,我来叫货,你去买便当吧。”

  半个钟头后,翩然把自己的便当拨一半到墨维的便当里,才拿给坐在身旁的他,他知道她吃不完,而他则一个吃不够。

  “我是在五专三年级的时候认识蓝伟克的,他是高我两年级的学长,人长得算是马马虎虎还可以啦,不过绝对没你这么好看,也没你这么酷、这么性感。”

  墨维仍一声不吭埋头吃饭,翩然耸耸肩。

  “最主要的是他有一张能把死人说话的巧嘴,当年我年轻不懂事,几句花言巧语就骗得我团团转,他追我不到一年,我们就订婚了。他毕业后去当兵,我当然留在学校继续我的学业,有空时我就去探探“兵”,他有假时也会回来看我,就这样两年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接着毕业考刚过,我爸妈就因为车祸去世了。本来房子跟店应该是我和哥跟姊三个人一同继承的,但是哥说爸已经给过他一笔创业基金,而姊也说她的嫁妆已经够多了,所以他们两人都自愿放弃继承权,于是,房子跟这家超商就变成我一个人的了。

  还好我在课余时一直有在帮忙店里的事务,所以接起手来倒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被困在这里,不能像过去那样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了。

  而我们的蓝大少爷呢,退伍没多久就靠父亲的关系到一家公司上班,刚开始还好,他有空就会来店里找我谈谈天什么的,可是不到半年,他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奇怪的是我并不怎么在意。

  然后有那么一天,他带着一个娇娇柔柔的千金小姐来告诉我,他要和我解除婚约,因为他爱上他们董事长的千金了。”

  翩然忽然神秘的眨着眼。“你知道当时我怎么回答他吗?”

  墨维摇摇头。

  “我说啊,”翩然得意地笑着说:“真的啊?恭喜你了,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墨维双眉微扬。

  “真的,而且当时我是真心诚意那么说的。现在回想起来,我根本就没有真正爱过他,只是当年好玩跟着大伙儿一块起哄交男朋友,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订了婚,后来又不好意思反悔。还好他先缩回去了,否则真要嫁给他的话,我的日子不知道会是怎样的难过呢!”她俏皮的眨眨眼,“更庆幸我们始终没上过床。”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所以我今年二十三岁,你呢?”她很自然地反问。

  墨维脱口而出:“三十四岁。”

  看到墨维一副懊恼的神情,翩然不禁失笑出声,“我只听说过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可从没听说过男人的年龄也是秘密。”

  墨维瞥了她一眼,默默把手上的空便当盒放进塑胶袋里。

  “喂,男人家别那么小气嘛,要不,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我一定回答你,这样总可以吧?”

  墨维沉默片刻,忽然问:“我听说有人来骚扰是近半年来才有的事?”

  翩然奇怪地看着他。“是啊,有什么问题?”

  “之前有什么恃别的事情或状况发生吗?”

  翩然想了一下。“好像没有吧。”

  墨维沉思了会儿。“有人得罪过什么大人物吗?”

  “那就更没有了。”翩然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哪有什么机会去得罪什么大人物啊?”

  “那就奇怪了。”墨维喃喃道。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可是又弄不清楚是哪儿不对。”翩然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这样三天两头的来闹一次,谁受得了啊?好多人都在后悔当初没把房子卖给天福建设了。”

  墨维的神情突然显得特别谨慎而专注。“天福建设?”

  “是啊,半年多前,天福建设跑来收购这个社区和周围附近的土地、房子,听说他们想要拆掉重建商业广场什么的。”

  “你们没有接受?”墨维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没有。”翩然理所当然地瞟他一眼。“他们出的是市价,当然不卖啰!开玩笑,这里是信义计划区耶,虽然不是中心地带,但是谁不知道等这段经济不景气过去之后还会有不少的涨价空间,当然要等啰。不过奇怪的是……”她蹙眉。

  “我们这社区周围的一些地主听说本来也是不准备卖的,没想到在这半年之内,他们的土地却都陆陆续续的被收购了。”

  “原来如此。”墨维若有所悟地低语。

  瞧着墨维的神情,翩然也恍悟到什么。“你是说……”

  墨维看她一眼,“我什么也没说。”他站起来预备把垃圾拿出去。

  “什么意思嘛,吊人家胃口。”翩然不悦地瞪他一眼。“小气,我不会自己去查啊!”

  刚走到门口的墨维立刻转身回来。“你不要乱来!”

  “什么叫乱来,我是要去……”

  “你什么也不能做,除了乖乖做你的老板小姐。”墨维警告她。

  “可是……”

  “我会去查。”墨维知道如果不说清楚,这个莽撞的火娘子一定会桶出楼子来。

  翩然双眼一亮。“真的?我也跟你去好不好?”

  “小姐,你的店要关门了吗?”

  “啊?对喔。”翩然垮了肩。“那我就不能去了?”

  墨维无奈地摇摇头。“翩然,我会去查清楚的,你不要胡乱插上一脚,事情会变得更麻烦的。”

  “要我不管啊?”翩然忽然歪着头狡猾地盯着他。“可以啊,可是有条件!”

  墨维被她盯得有点儿不安。“什么条件?”

  翩然把整个上半身探出柜台外,“像上次那样亲我。”说着就把双眼闭上、嘴唇嘟得高高的。

  翩然说的轻松,墨维却如遭雷击般僵了僵,随即低声咕哝几句又转身要出去。

  “不要啊?”翩然从微掀的右眼瞄到他要溜了,立刻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耸耸肩,“无所谓,反正老板不在,伙计便得乖乖留守着,而最近的将来,老板可能会常常不在喔!”说完便拿起指甲挫刀,状极无聊地低头磨着早已光秃秃的指甲。

  墨维僵在自动门前,自动门开着,冷风飕飕卷进来。

  许久没有动静,翩然忍不住抬眼偷觑,当她看到墨维转身走回来时,唇角不由扬起一抹胜利与期待的微笑。

  她感觉到他在她身旁停下脚步,盯着她。她屏息等待,直到他低唤她的名字,她才噙着微笑抬起头,黑亮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伸出右手,她把手放在他大大的手掌上顺势站了起来。

  他俯望着她,眼神复杂难懂,怒气,挫败,渴望……这热烈的目光点燃了一直存在他们之间的浓郁吸引力,她用手环住他的腰,他本能地拥紧她。翩然看着他的脸俯下,他的唇先是在她的嘴上有如微风般掠过,然后毫无预警地,由温柔转为狂烈的需索。

  他的手紧搅住她,她感觉到他的唇渴切的需要,而回应以相同的热切,他的吻顿时加深,她体内所有的情感迅速被诱引出来,她用双手环住他的颈项并放纵地将他的头用力拉扯下来。

  他的嘴微微开启任她品尝,他的舌灵活地探入她的口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欲令她不禁战栗起来。她本能而又急切地将自己的舌头与他的交缠着,她听见他喉中发出一声呻吟,他的双手自她的颈项下移在她的背部与臀部间难耐地揉搓着。

  急促的喘息与呻吟声在两人之间回荡,当他终于移开他的唇时,彼此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急于填满肺中每一颗几乎窒息的肺泡。

  他的黑蓝色眼睛深沉幽暗地凝住她。

  “天啊,翩然,我……”

  “我也是……”

  他倒抽一口气。“小心你的回答,老板小姐,你带来的可能是永生的懊悔。”

  她摇摇头。“永远不会。”

  她发誓,有那么一刻,墨维的眼睛几乎发出亮光。

  但是他无法不想到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丑恶的过去,只想向命运之神怒吼,为什么直到太迟时才让他碰上这个女人。

  然后,她眼看着他眼底一的光芒逐渐熄灭,感觉那堵冰墙再度竖起,将他与世界隔绝。他放开她退后一步,声音封闭疏离。

  “老板小姐,你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更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事,所以,千万别那么肯定。”

  他僵硬地转身走出去,她可以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忿怒与无奈。

  她惊愕地瞪着逐渐关上的自动门————

  “你这蠢猪!难道你不懂吗?不管你是谁、从哪里来,或是曾经做过什么,即使你曾经是杀人放火的大坏蛋,那也都已是过去的事了,我一点也不在乎!你明不明白,我不在乎!重要的是你的现在和将来,这些才是你应该注入心思的地方,为什么要死死守着改变不了的过去呢?你真是个超级无敌大蠢猪!”翩然忿忿嘀咕着,可惜只有她自己听到。

  但是,即使墨维听到了又怎么样?他能如此轻易地抛弃沉重苦涩的过去吗?

  而那灰暗丑陋的过去又肯放过他吗?能吗?肯吗?

  ★★★

  天福企业大楼内,翁镇福又在发飙了。

  “有功夫底子的人?什么叫有功夫底子的人?他又是哪里蹦出来的?别是那些混蛋做不好工作,就胡乱找个理由来搪塞。”

  忍耐着翁镇福的怒吼,韩山捺着性子说:“恐怕不是虚构的,我去看过兄弟们,那些个脱臼绝对不可能是假的。奇怪的是,对方似乎也不是真正想伤人,仅是把兄弟们赶跑就算了。”

  翁镇福在办公室内烦躁地走来走去。

  “你去查过了吗?那个家伙的底细,是不是哪家保全公司的人?告訢我是哪家的,我去找那家保全公司老板理论,明明都已经答应过我,绝不接受康乐社屋的委托,真他妈的,怎么又出尔反尔?”

  “不是保全公司的人,是社区内超商新请的店员。”韩山答道。

  “店员?”翁镇福惊愕停下脚步。“我没听错吧?你说是超商店员?”

  韩山点点头。

  “这是什么年头,连个小小的超商店员都能搅我的事。”翁镇福喃喃道,而韩山沉默着。

  “真是超商店员?”翁镇福不信地再一次问道。

  “确定。”

  翁镇福皱着眉头又开始踱步。

  “那也该有个来历什么的吧?”

  “只知道他在三个月前从基隆巴拿马货轮下船,没多久就到超商应征,那个女老板当天就录用他了。”

  “其他呢?”

  “他是孤儿,在台湾没有任何亲人,过往经历一概不清楚。”

  “好极了,调查的可真详细啊!”翁镇福讥讽道。

  韩山沉默不语。

  翁镇福哼了一声又问:“他是什么样的人?”

  “据兄弟们的描述,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高瘦男人,身手奇佳,七、八个弟兄一起上都奈何不了他。弟兄们还说,他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一张脸好看却又冰冷得骇人。”

  “这又是哪一号鬼头虾蟆脸?”翁镇福狐疑道。

  韩山又沉默了。

  “多派几个弟兄去摆平他。”翁镇福挥挥手,仿佛事情就此解决。

  “董事长,我刚说过,七、八个弟兄一起上也拿他没办法,甚至连碰也没能碰到他一根汗毛,若真要摆平他,恐怕至少也得二十个兄弟上去,可是这样一来便很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警方一注意,那些像苍蝇一样的记者很快就会闲风而至,然后天福建设就会被挖出来了,这可是我们一直在避免的。”

  “他奶奶的,这也不行,那也不可,那要怎么样?”翁镇福咬牙抱怨。

  韩山思索着,关键就在那个店员,但是他却查不出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物,如果不知道他的底细就抓不到对方的弱点,没有弱点的敌人是最难对付的。

  弟兄们已经开始排斥去康乐杜区骚扰的行动,不但害怕受伤,而且明明知道打不过人家又想找人家的碴,这根本就是蠢蛋才会做的事!但是这一点他一丝儿也不敢透露给翁镇福知道。

  该死!韩山忍不住暗里诅咒着,明明是很简单、很擅长的事,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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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地下情夫》 Empty 地下情夫5

帖子  Admin 周二 九月 04, 2012 12:54 pm

任何老板都不希望找不到自己的员工,包括翩然。

  墨维都选在下午空闲时段出去,翩然自然知道他出去做什么,却不知道他到哪里去及怎么做。她非常非常不喜欢这种看不到他也找不到他的感觉。

  所以她买了一支手机塞给他,命令他随身携带。

  “任何老板都不希望找不到自己的员工。”她告诉他。

  将近一个礼拜了,他总是出门时说一声、回来时招呼一声,但是当她问他有什么结果时,他就变成哑巴了。无论她是温柔哄骗或是破口大骂,他都来个充耳不闻兼相应不理,气得她直想拿个千斤顶撑开他的嘴巴,或者拿支大榔头敲开他的脑袋瓜子,瞧瞧里头装的是不是水泥,否则这个人怎么会这么顽固?

  而这个问题尚未解开,另一个更迫切的危机即接踵而至。

  那是某一个又冷又湿的冬夜,毫不停歇的雨下了一整天。直到快打烊了,虽然已经变成毛毛雨,但是仍不情不愿地洒落着。

  “都快过年了,哥怎么还不回来?”翩然唠叨着。

  这是她近一个星期来养成的毛病,每当没客人时,她就叨叨絮絮地念个不休。

  就像现在快一点了,她手里忙着算钱记帐,嘴巴仍不肯休息片刻。

  “连通电话也不打,存心让人着急吗?”

  墨维默默地扫地、拖地,他心里明白得很,翩然是在报复他什么也不肯说,所以以虐待他的耳朵来出气。

  但是,如果她知道其实他爱死了她甜美清脆的嗓音,还有她每一字每一句宛若和亲人闲聊、抱怨的口气,不知道她是否会改弦易辙地停止她的叨念,开始以揍他为乐呢?

  虽然那两只粉拳打起来不痛不痒,但是他可没那么笨,存心破坏自己享受的机会,他默默地让自己深深沉浸在这股温馨的气氛里,为自己未来的寂寞空虚岁用储存一些足堪陪他度过苦涩日子的甜美回忆。

  “……姊那边也等着他来解决,”翩然把零钱锁进收银机里,大钞则放进口袋里准备拿到二楼的保险柜锁进去。“他不回来,姊这个年就难过了。还有,家里也会只剩下我们两个过年,这样一点也不够热闹,我喜欢……”

  一起过年?!

  他曾经过年过吗?在他可怜的记忆里,从来没有。

  七岁以前,他的记忆里只有责打怒骂。七岁以后,他的生活里也只有不断的学习和夜以继日的训练,连睡觉时间都少得可怜,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便已是奢修的享受,哪来时间过年呢?不管中国年或外国年都一样,都是故事书中才有的名词,不,他连故事书都没有看过。

  真可笑,他是在二十岁离开野兽窝后,在外面的世界中才学到这两个字的意义的。

  “……放鞭炮、管区会容许我们小小赌一场……”

  他的生命是一连串的丑恶拼凑而成的,孤独寂寞如影随形,空虚苦闷啃噬着他的心灵,他唯一的伴侣是他的影子。他是被牵在线上的傀儡,是没有自我的躯壳。直到三十岁……

  “……你喜欢吃什么我就煮什么,不过一些特定的年菜是一定要有的,就怕两个人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才能……”

  “你会烹饪?”墨维脱口道。

  翩然倏地瞪大双眼兼双手叉腰做茶壶状。“喂,喂,我只是没空煮而已,你以为我喜欢老吃一成不变的便当啊?我妈的手艺我学了没有十成也有九成,你竟敢这么侮辱我!好,到时候我让你只能看着流口水,碰也不让你碰一口!”翩然一副走着瞧的不屑神情。

  墨维一脸啼笑皆非。“翩然,我不是……”

  “嘿嘿,你求我啊!”

  叮当!

  两人同时转向门口,这种时刻了,还有客人上门?

  “哥!”翩然尖叫一声冲出柜台,一把抱住刚走进来的斯文男人,“你总算回来了,哥,我好想你喔,”翩然偎在方安然的怀里哽咽着。“哥,我以为你不回来过年了。”

  方安然搂着妹妹轻声安慰着。“傻妹妹,我这不回来了吗?”

  翩然蓦地抬起头,双眼不满地盯着哥哥。“还说呢,怎么搞的嘛,一去就四、五个月,电话也只有那么几通,明明知道人家会担心……”

  墨维几乎是在转头的那一刻便警觉到不对劲,他默默打量着方安然故做平静表情下的不安与恐惧。有问题,他想。随即又凝聚视线盯往伫立在方安然身后,被黑夜掩蔽下的两条人影,他的动物本能告訢他,麻烦来了!

  墨维紧盯住那两人。“翩然……”

  “啊,墨维,”翩然如梦初醒似的离开方安然的怀抱,再一把扯来康墨维。

  “差点忘了,哥,这是新来的店员康墨维。墨维,这是我哥方安然。”

  方安然礼貌地颔首示意并伸出手来,“康先生,你好。”心中却暗暗懔于面前男人浑身所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而墨维却毫不理睬,双眼始终投注在黑夜中的人影。

  翩然立即显示出她的不悦。“喂,墨维,我哥在跟你打招呼耶!”

  “方先生,”墨维双眼仍然紧紧锁住那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你不请客人进来吗?”

  “咦?”翩然往外探头。“你有客人啊,哥?”

  方安然倏忽微微颤抖起来。“呃、我……他们……”

  “哥,你怎么了?”翩然狐疑地打量着方安然苍白、抽搐的脸颊。“你的脸色不太对,哥,你不舒服吗?”

  “翩然,把你哥哥带到一边去。”墨维冷静地吩咐道。

  翩然立即明白了,她早就习惯有麻烦时总是由墨推顶在前头,显然墨维又闻到麻烦的味道了,她警觉地立刻把方安然拉到一边。“哥,我们站旁边一点,放心,有什么麻烦墨维都会处理的。”

  方安然显然很慌张又害怕。“可是他们是……我……”

  翩然拍拍方安然的手臂。“放心,哥,墨维很厉害的。”

  “可是……”

  令人惊讶万分的,墨维突然以流利的日语向外面的两个男人说了几句话,翩然的下巴立刻掉了下来。

  他会日语?

  外面的男人应了一声,慢慢地走了进来,墨维也缓缓迎上前。灯光下,两个男人俱是身着黑色西装、小平头,就差一副黑色墨镜了,从西装外也可注意到他们的肋下都鼓鼓的。

  没想到这种时代还可以看到这种典型的黑社会装扮,翩然吞了口口水。

  “哥、他们……他们是什么人啊?”

  方安然既懊恼又担忧地看着对峙的三个人,即使听到了妹妹的问题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三个人开始以日语快速地对谈着,偶尔两个男人之一会抬手指指方安然。

  翩然感觉到越来越紧绷的气氛,这一次和以前的小混混捣蛋完全不一样,对象的型态完全不同,她相信动手的方法也会相异。墨维应付得了吗?

  她不觉担心起来,抓着方安然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越来越用力。

  方安然一颗心几乎快要蹦跳出来,他几乎连呼喂都忘了。他真不该回来的,但是,他已经无路可走了,除了回来,他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样了。

  然后,一点预兆也没有,谈话中的三个人几乎同时动起手来。

  右边的男人首先掀开外套掏出手枪,还没举起来便已被墨维以诡异的手法攫到手中并顺势把枪口塞到男人的口里;而墨维的左手同时伸向左边的男人,这时候左边男人才刚掀开外套,胁下的手枪连摸都还没摸到便被墨维取走继而对准他的男性重地。

  一开始,翩然便猛然倒抽一口气,但是她才刚张开口,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出口,事情便在电光石火间结束了。她呆呆地张着大嘴,尖叫声卡在喉咙,两眼瞪得大大地望着墨维瞬间变得冰冷残酷的面孔。

  方安然也不敢置信地瞪着口中塞着枪管的男人面露惊恐之色、双眼几乎凸出来。而左边的男人则双手大张,低头俯视抵着自己鼠蹊部的枪口,一动也不敢动。

  黑夜中的雨势又渐渐加大了,室内却一无动静,除了两个吓呆了的人和两个惊呆了的人外,似乎只有墨维能完全掌握住自己。所以当他开口时,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四个人都几乎惊跳起来。

  “方先生,这两位说你拿了他们的‘东西’是吗?”

  墨维的声音冷酷无情,方安然情不自禁地起了一阵寒颤。

  “不!不是我,是我的合伙人,他一直瞒着我,我一点也不知情,真的,我不知情,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墨维点点头。“你是翩然的哥哥,我当然相信你。”虽然我根本不应该相信任何人,他想。

  方安然愕然地看向正以异样眼光望着墨维的翩然。

  墨维又以日语说了几句话,口中塞着手枪的男人苦于无法回答,两只眼睛拚命往右边瞟,额上的冷汗滴流成河,而鼠蹊部抵着枪的男人依旧死死瞪着那支怆。

  墨维又说了一次,这次他左手的手枪同时动了动。男人惊喘一声,猛地抬起头,双眼慌乱的看着墨维。

  墨维再重复一次。

  左边的男人不知所措地瞧瞧右边的男人,再低头看看下面那支枪;然后才无可奈何地点头应了几句话。

  墨维冷冷地注视他们一会儿,才收回手枪退后两步,两个男人同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墨维又说了几句,两个男人忙不迭地点头,墨维便把手枪交还给他门,两个人一收回手枪,一声不吭立即转身离去。

  墨维上前把铁门拉下、锁上,然后慢慢转身面对方安然。

  “方先生,我想你最好把事情解释清楚,我才能知道如何处理此事比较妥当。”

  十五分钟后,三个人坐在二楼的客厅里,面前各有一杯热茶。

  翩然以感激、崇拜,还有墨维难以承受的爱意热切地注视着他。

  翩然,不要这样,我没有资格拥有你的深情,一丁点儿的资格也没有,他痛苦地想着。为了躲避翩然的凝视,墨维催促方安然。

  “方先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安然叹了口气。“其实很多事也是我这趟到日本之后才知道的,总而言之,一切都是我那个合伙人搞出来的勾当。”

  方安然不安地瞥了翩然一眼。“我的合伙人在三年前开始瞒着我与日本黑社会组织合作,用公司商品做掩护夹带毒品在东南亚各国流通。”

  翩然抽了口气。

  “差不多半年多前,我的合伙人突然说要休假,所以原该他去的日本之行便改由我去。我到日本与厂商签了合约之后本来打算立刻回来,没想到日本黑社会组织藤田组却找上我,还指控我吞了他们一笔为数庞大的毒品。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找错人了,立刻拚命的向他们解释他们一定是找错对象了。可他们却不顾一切的将我抓回去,老实说,我真的吓坏了!”他余悸犹存地颤了颤。

  “最后终于弄清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那个混蛋合伙人搞的鬼!但是藤田组他们才不管那么多,那笔毒品所牵涉的金额实在不算少,他们当然不肯吃闷亏,所以就硬逼着我要找到我的合伙人,否则就得负责赔偿。接着,他们老大就派了四个人跟着我去找人,刚刚只是其中的两个人而已,还有两个人在旅馆里等候。

  “这段日子来,他们就押着我在束南亚各国寻找他可能的去处,可是,一点影子也没有,统统找遍了,就是没有,什么也没有……该死的什么也没有。”他沮丧地抱着头。

  “最后,我再也不知道还能到哪里去找了。我知道我不应该回来连累翩然,可是,我真的无处可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妹,对不起,我不应该连累你,我……对不起……对不起……”

  “哥,别这样,”翩然忙拥抱着哥哥。“我们是兄妹啊,你不来找我找谁啊?哥,你放心,总能想出个办法来的。如果真找不到人……哥,那笔……那个到底值多少钱啊?”

  “我们凑不出来的。”方安然绝望地摇着头。“绝对凑不出来的。”

  “到底是多少啊?哥,先告訢我嘛,哥。”

  方安然抬头忧愁地看她一眼。“约台币三亿多。”

  “三……”翩然顿时傻了眼。“……三……三亿多?”

  “就算我的公司顶出去最多也只能凑个五、六千万……”

  “天哪!那么……好、好吧,让我想想……”翩然闭着眼在脑中计算着。“我们这是二十几年的老房子,房屋本身没有什么价值……七层楼我们占了两层……五十二坪乘以七分之二是十五坪……市价一百万,十五坪,乘起来就是一千五百万……”

  墨维在此时悄悄地走出去。

  “不行,小妹,这是爸留给你……”

  “闭嘴!”翩然义正严词地说:“钱没了可以再赚,房子没了可以再买,哥,命没了就是没了,我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方安然苦笑着。“小妹,你还不懂吗?就算我把公司顶出去、你也把房子卖了也还是差了一大截啊!我们是绝对凑不出来的!”

  翩然微张着嘴。“还差两亿……还差两亿……”

  “没办法,绝对没办法……”

  “哥,”翩然迟疑着说:“如果……姊那边……”

  方安然摇着头,“别让她知道,她已经是嫁出去的人,她有她自己的生活要过。”

  他抬手制止翩然说话。“找她也没用,别说她婆家不会肯帮忙,就算肯也顶多凑个一亿就已经是极限了,这样也依然不够啊!”

  “那……那……”翩然懊恼地苦苦思索。“想办法……想办法……”

  就在这时,墨维拿着一个类似书本般大小厚薄的金属物进来,他坐到翩然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翩然讶异地探过头去打量那个金属物。“那是什么啊?”

  墨维不理睬她,迳自将金属物放在大腿上打开,露出上面的小萤幕和下面的小键盘,并拉出一条线路插到电话后面,然后嘀嘀哒哒地敲起键盘来了。翩然又惊讶好奇地睁大了双眼看着他时而拿着触控光笔在萤幕上点触。

  “这……这么小的电脑呀?”

  墨维默然不出声地又敲了一会儿才抬头问道:“方先生,你的合伙人叫什么名字?”

  方安然有点错愕地愣了一下,“黄兴乙。”说完他也走到墨维身边看他在做什么。

  两兄妹看了也没用,萤幕上是一堆有看没有懂的专有名词。两兄妹对视一眼,方安然耸耸肩,翩然可忍不住了。“墨维,你到底在干嘛啊?”

  墨维这辈子演的最出色的角色可能是哑巴。

  “康墨维,我警告你!”翩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地瞪着他。“你要是这么喜欢做哑巴,我马上去拿针线把你的嘴巴给缝起来!”

  墨维抬眼瞥了她一下。“找人。”

  “找人?”翩然愣了一下。“找什么人?”

  头也不抬,“黄兴乙。”墨维说。

  “黄兴乙!”翩然惊呼一声。“你在开玩笑吗?这样就能找到他?”

  “快了。”

  “快了?”翩然叫道。“快了?墨维,你……”

  “找到了!”墨维终于抬起头。

  “嗄?”翩然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找到了?”

  墨维点点头。

  翩然看看惊诧莫名的方安然一眼,又回头以极度怀疑、不、根本不信的眼光瞅着墨维。“墨维,你在说什么啊?哥他们东奔西跑找了快半年都找不到,你这样敲两下键盘就说你找到了,你玩我啊?”

  “他们当然找不到,”墨维淡淡地说:“黄兴乙根本不在亚洲。”

  “不在亚洲?”这回是方安然失声问道。

  “刚开始他是在亚洲绕来转去没错,而后来便去了澳洲,接着又去义大利,然后是……反正很多地方就是了,而最后的出入境纪录是在美国。”墨维注视着萤幕说道。

  翩然双眼眨个不停。“你……你怎么知道?”

  墨维指指电脑。

  翩然看看电脑。“你又怎么查到的?”

  他耸耸肩。“电脑玩得精一点的人都会。”

  “是吗?”翩然怀疑地瞄他一眼。“他现在在美国?”

  “没错。”

  “好吧,就算他真的在美国,然后呢?我们要怎么办?”

  “我带那些个笨蛋去找人。”

  “你?”翩然蓦地跳起来失声叫道。“为什么是你?”

  墨维瞄了一眼有点惊慌的方安然。“难道再叫你哥哥去?”

  翩然窒了窒,“当然不是,哥已经承受不了了。可是……”她咬着下唇。“我也不要你去。”

  墨维瞥她一眼,慢条斯理的收起电脑后,他站起来俯视她。“总得要有人去吧?”

  “我不管谁去,就是不能你去!”她看看哥哥。“当然,你也不能去。”

  “那谁去?”

  “我去!”翩然脱口而出。“我宁愿自己去,也不要眼睁睁看着我的亲人去冒险,更不想每天坐立不安地猜疑着我深爱的男人到底还会不会回来。”

  话刚出口,翩然便已红透双颊,但仍毫不畏缩地直视着墨维。

  他回视她的眼中有爱也有迟疑,嘴角刻划着热情与压抑,紧绷但优雅的身躯则蓄满紧张与渴望。

  略微迟疑了一下,他才抬起手轻触她的脸颊,手指缓慢地抚摸过她脸上的五官轮廓,仿佛要将它们镂刻在他的灵魂之中。

  她迎视他强烈、热情的目光,想要将她所有的爱从回应的目光中传送给他。

  接着他轻叹一声,以缠绵悱恻得使地球也停止转动的柔情俯身亲吻她。

  方安然张口结舌地瞪着那个高大的男人旁若无人地亲吻着他的小妹,他不知道他是该做个称职的大哥,上前去揍那个一个钟头前才救了他的男人一顿,还是该祝福小妹终于找到一个百分之百能够保护她的意中人。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方安然在仓卒之间做了决定,基于他绝对打不过那个似乎是武术高手的男人的考量之下,他决定做第二个选择。这绝对是个比较安全的选择,他想。

  ★★★

  翌日清晨,一打开连接房子后面部分与前方店里的门,翩然就看到方安然正在柜台后整理,铁门已拉起,她左右寻找着墨维的踪迹。“哥,墨维呢?”

  “嗯,他……他已经……已经……”方安然嗫嚅着说道。

  方安然不安的样子告诉她有事发生了,她加快脚步,浑身微颤地来到柜台前。“他呢?告诉我,他呢?”

  “小妹,他、嗯、他走了。”方安然小心翼翼地说:“昨晚你回房去睡之后,他就走了。”

  “他走了?”她惊叫一声。

  方安然无奈地点点头。

  翩然惊愕、忿怒、恐惧地瞪着方安然。

  “他就这样走了?”她喃喃自语:“他竟然就这么走了,他答应我要一起另外想办法的。……我知道他很厉害,但是那些人都是真正的黑社会啊!要是找不到人,他们……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他的……”翩然无助惶然地望着方安然。

  “哥,他答应我了不是吗?他答应我不会去冒险的,他答应我了!结果……”翩然脸色越显苍白。“……他却连告诉我一声都没有就偷偷地溜走了。”

  方安然听得出她声音里的恐惧与痛苦,她难受得紧握的双拳都在颤抖着,似乎墨维的离去是一种非人所能忍受的酷刑。方安然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麻烦是他引来的,虽然不能说是他惹出来的祸,但毕竟是因他而来的,然而,他却懦弱地让小妹的心上人把担子给承接了起来。

  “小妹,他说……”方安然笨拙地拥住她的肩膀。“他说他会回来的,你不要……”

  “什么时候?”她尖叫。

  “等他找……到黄兴乙解决问题之后。”

  “是吗?”翩然苦涩地一笑,那笑容极无奈、充满痛楚。“如果他找不到人呢?如果他解决不了问题呢?哥,是不是他就……不能回来了?”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因为他也不断的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他想要安慰小妹,但就这件事而言,他没有资格说任何话。惭愧与不安扭绞着他的心,但最令他担心的是她脸上狂野的表情。

  天才蒙蒙亮,悄悄的,翩然的房门开了,她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来瞧瞧左右……没人。

  一个旅行袋先荡出门外,苗条的身躯闪掠出来后,她更轻手轻脚的将门阖上,再提起旅行袋背上右肩,她才一转身便惊呼一声顿住。站在自己房门口的方安然上下打量一眼翩然全身一副远行的打扮,他苦笑着摇摇头。

  “我早就料想到了!”

  翩然不安地觑视了大哥一眼,随即挺了挺胸,满脸坚决而不顾一切的神情。

  “不要阻止我,哥,我一定……”

  “我有说要阻止你了吗?”方安然叹息,“你已经成年了,我只能关心你,没办法左右你的想法和行为。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只要答应我一定要小心就好了。”

  翩然感激的笑了。“我会的,哥,我还没活够呢!”

  “他说他会先到圣地牙哥,我想你也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去找吧?”方安然递出一张纸条。“这上面是我大学同学在美国的住址,他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副教授,你可以请他帮忙。如果找不到,下面还有一个住址是我另外一个同学在旧金山的联络地点。”

  他顿了顿。“你的钱够吗?”

  翩然摇摇背包。“我把提款卡带在身上了,外国银行也能提领。”

  方安然笑笑。“万事俱全了,嗯?”

  翩然扬扬眉。“当然,你以为我是一时冲动的吗?”

  “找到他后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翩然嘴角微微一撇。“盯紧着他,等他办完事后就直接揪他回来。”

  “如果事情无法解决……”她满不在乎地一笑。

  “我就陪他一起下地狱!”

  ★★★

  墨维带着四个日本人直接往美国毒品集散中心——西海岸飞去。

  他推测黄兴乙必定是四处寻找买家,而因为他是个陌生的单帮客,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陷阱,所以处处碰壁;最后才来到美国。

  墨维先从电脑情报掮客那儿取得全美国的大小毒贩资料,再由圣地牙哥开始搜寻,找了一个多礼拜却一无所获,于是他们到洛杉矶继续寻找,结果又是六天平白逝去。

  下一站便是旧金山了,他们决定继续寻找。回到旅馆后,连日来的疲劳使他衣鞋未除便一头倒在床上了。墨维感受着那干净的床单,将近半个月了,而他一天比一天更加想念她,那个留着披肩长发、眼睛黑亮得令他心痛的女人,那张时时露出温柔和欢乐的笑脸。

  也许这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吧,也许他根本不应该离开她。

  但是一开始这段旅程看来似乎是他必须做、而且应该做的一件事。他如果不暂时离开她,又如何能厘清混乱的思绪去仔细思索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他那黑暗丑陋的过去一直抖缠着他,使他一直不敢放任自己去爱她。他必须弄清楚,他能不能背负着过去黑暗丑恶的包袱和一个像翩然那么好的女人在一起。

  然而,他对翩然的思念和渴望却几乎将他撕裂了,他根本无法理智的思考,他的身体为了她那充满女性魅力、窈窕的曲线而痛苦不堪,他的脑海里更是时时充满了她的明媚笑靥。

  墨维诅咒一声从床上弹坐起来,他快要撑不下去了!虽然他的问题还是没有答案,过去依然追逐着他,但是他什么也顾不了了,脑袋里唯一的思绪只有一件事——他爱她!

  他需要她!

  ★★★

  又是另一个幽冷的雨日。

  同样没有结果的追寻。

  回到旅馆后,墨维和日本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当他伸手去握门把时,警钟立刻在体内摇响——房内有人!

  他全身霎时紧绷起来。

  他眯起眼小心翼翼地……

  墨维?!

  翩然直接飞到圣地牙哥找,茫无头绪的寻找当然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她放弃盲目的追寻,改到洛杉矶寻求方安然老同学的帮助,大学副教授自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搜寻管道,但是至少在墨维离开洛杉矶后,他帮翩然查到了墨维到旧金山去了。

  翩然立刻追到旧金山找上方安然另一位老同学,很幸运的,这位老同学在旅行杜工作,他很快的用电话找到墨维下榻的旅馆。翩然直接闯过来,她对柜台表明自己是墨维的未婚妻,再加上几张印有华盛顿人头的纸张,翩然便堂而皇之的进入到墨维的住房内了。

  从下午等到晚上的翩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然后她突然睁眼,不知是依然在梦境里或是已回到现实中,她倏然看见他在黑暗中,像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朝床铺靠近。他的脸隐在阴影里,但她仍看得见他冷酷俊帅的脸和他紧绷在衣衫底下每一块起伏有致的肌肉,修长的双腿和宽阔的肩膀在暗影中缓缓向她逼近……

  是她!

  始终盘据在他脑海里不去的人儿,居然奇迹似的出现在他眼前!

  他无法抑制心中的兴奋。

  他不应该,但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一定很生气,才会大老远追杀过来,甚至在完全不知道他到底会往何处去的清况下,他想,或许她一开口就会大骂他一顿。他内心不觉笑了,她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但是,他喜欢,因为她越生气就表示她有更多的关心在他身上。

  关心?

  好陌生的字眼。

  墨维挥去心底深处蠢蠢浮动的反对警告声浪,自我放纵于有人关心的满足里,那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思念,至少,他有权利享受一下这一点奢侈感受。然后他听见她的喃喃低语。

  “墨维?”

  “老板小姐。”他低沉地应了一声。

  她不停地眨着眼睛,仿佛努力想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好半晌之后,她突然瞪大了双眼,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情况下,她猛然跳下床上前,双手像钳子似的紧紧揪住他的衣襟。

  “康墨维,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响的就走人了?你骗我!你他妈的竟然骗我!”翩然破口大骂:“你是个胆小鬼、卑鄙的小人,竟敢对我做出这么龌龊的事!你他妈的……”

  这个声音是如此熟悉而亲切,即使脱口而出的尽是一些不堪入耳的咒骂,却依然是如此悦耳动听,墨维叹息着想道。他情不自禁地一把将她抓进怀里紧紧的搂住,同时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项间。在这一刻,他再也无法否认自己的内心,怀中的女人是他这辈子最渴求的事物,比他渴求的自由更强烈、更激切。他渴望能抛掉过去再重新活一次!

  “你这个混蛋!猪猡!”翩然紧紧搂住墨维的脖子任由他抱着她,口里却仍然大骂着。“卑鄙,龌龊!无耻!下流!”

  “老板小姐,”他叹息似的低喃,“我好想你。”他试着控制他体内喧嚣的热情。

  他不信任自己如果在目前的情况环境下吻了她,他是否还能有足够的自制力在该停止的时刻叫停,所以他只是将她抱在胸前摇晃着。

  “我真的好想你!”

  翩然静默一下,然后忍不住开始哭泣,泪水无声地滑下脸颊。“你不告而别!”

  她啜泣着指控。

  “对不起,翩然,”他抱紧了她。“我是不得已的。”

  “你骗我!”

  她愤恨难消地推了推他。

  他闭了闭眼,“我知道,翩然,”他歉疚地更加抱紧了她。“但是我必须先弄清楚一些事,而在你身边我根本无法冷静清晰的思考。还有你哥哥的麻烦也必须解决,你应该明白的不是吗?”

  她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入他的肩窝,“我明白,”她闷声道:“但是不能接受你想独自挑起这个责任的做法!”

  “翩然……”

  “所以……”她不让他说话。“我来了,让我们一起来解决问题。如果解决不了,也让我们一同面对恶果,无论是上天堂或下地狱,康墨维,你是绝对甩脱不了我了!”

  所有的面具、防御,迟疑、不安都在她凶狠的誓言下崩溃了,他猝然将她的脑袋紧紧压在胸前,并阖上眼,让胸中遽然涌起的感动情怀淹没他。良久之后,他才温柔而坚定地托起她的下巴。

  “我要告訢你一切,翩然,这一段日子来,如果说我有想通什么,那就是我终于了解,我有多么爱你了。

  她惊愕地张了张嘴,旋即噙着泪水开心的笑了。

  “感谢天。”她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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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地下情夫》 Empty 地下情夫6

帖子  Admin 周二 九月 04, 2012 12:55 pm

墨维站在窗边注视着与台湾几无二致的亮夜街景,旧金山唐人街最主要的街道——格伦特大道上有同样的中文招牌和同样的夜生活,尢其晚饭后八、九点正是华灯初上、人们各自寻求轻松欢乐的时刻。翩然站在窗的另一边凝视着他,不顾一切、满怀爱意地凝视着他。

  “我要告诉你关于我的过去,然后你再决定能不能接受我的一切。”墨维举手阻止翩然说话。“我要警告你,那绝对是很丑陋可怖的。”

  翩然点点头。

  “我是个孤儿,一个完全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的孤儿。”

  翩然不喜欢他声音中的冷酷无情。“墨维……”

  “没错,那是我的名字……”

  翩然困惑地看着他。

  “我还有一个代号,”他非常紧张,甚至还带着恐惧,但是外表仍是完全不动声色。

  “鹰眼。”

  “鹰眼?”她茫然重复道。

  “我是个杀手。”他沉静的说,等待她恐惧与厌恶的爆发,还有,唾弃他的一切。

  一阵长长的静默,他看着她设法消化他的告白,她的眼神由困惑不解到若有所悟,然后是……兴奋!

  她手掌心在额上重重拍了一下,“该死!我早就该猜到的,毕竟有那么好的胆识跟身手绝对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而且你也告诉过我你杀过人……”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是你还是应该早一点告訢我的,这样我就不会以为你斗不过那四个黑社会的人,白白替你担了那么久的心!”接着她的嘴角竟然开始顽皮地上扬。

  “真酷!杀手耶!”她的脑袋俏皮地歪了歪。“告诉我,墨维,你很厉害吗?我是说你很出名吗?”她的语气相当认真,似乎她真的很好奇似的。

  墨维惊愕而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他花了同样多的时间去消化她的反应。

  “怎么样?”她催促,“你到底是无名小卒或是享誉国际?”

  又诧异了片刻后,墨维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嘴角。“那很重要吗?”

  “我想那不是很重要的,”她低语呢喃并悄悄抬起手去碰触那张曾经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刻却荡漾着若有似无笑意的嘴。“重要的是你是否在我身边。”

  他喟叹,翩然感觉他的手指轻触她的嘴唇,在最隐密的地方激起无数的震颤与渴望,他凝视她的双眼热切得令她感动得差点哭出来。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感受片刻它的柔软细致后才放手。然后他后退一步,她的视线与他的交缠,深陷在他眸中危险而奔腾不息的暗潮中。

  “我在十二岁时杀了第一个人。”他口气中有着赤裸裸的自我厌恶。

  “十二岁,大约像温家的小弟一样大。”

  他充满痛苦愤怒回忆的眼睛直直射人她眼里、剌入她的心,她的心因他的自鄙而哀伤,她迫切地想抹去他眼中的痛苦、抚平墨维眉宇间的皱褶,但是翩然明白现在她只适合做个忠诚的聆听者。

  沐浴在她眼中那陌生的体谅及毫不质疑的接受,还有那浓郁得化不开的爱意缓缓传送过来的温暖,墨维可以感觉得到心中那道牢不可破的冰墙在崩塌、在融化。突然间,他意识到这便是他多年来一直在寻觅的,它不是自由,而是某种难以捉摸却又深刻得足以洗涤他内心污秽的感受。

  他强迫自己再后退一步,摆脱此刻的亲匿。翩然了解,于是她也退后数步坐下来,默默地等待他继续吐露他不堪回首的过去。

  “七岁时,我从孤儿院中逃出来。如果我不逃,我的下场不是饿死、冷死,就是活活被打死,所以我偕同八个院童一起逃跑。

  有两个被追回去了,我和另外六个院童一起过了三个多月又偷又骗的日子。

  然后,我们遇到了他——-孤狼,一个退休杀手,他把我们一起带回去,开始我们另一段艰辛的日子。

  那时我才了解到,孤儿院里那些残酷的童年对我日后的遭遇反而是很好的磨练,我从中学会了如何掩饰真实感受、如何不在永无止境的学习与严酷的训练下崩溃,这正是我能继续生存下来的原因。

  而另一个重要的生存条件便是绝对的冷酷、彻底的无情,这一点我倒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做到了。这真的很容易,因为我根本不了解何谓温情。”他冷笑。

  “大部分的人都以为只要敢杀人就可以成为杀手了,或许是可以,但是只拥有杀人胆量的杀手很容易便会成为停尸间的另一具尸体。

  我们没有去过任何一间学校,没有上过任何一种正式课程,但是我们的学识比任何专家都要专精。孤狼告诉我扪,要做一个顶尖杀手,丰富的学养是最基本的需要。

  历史、地理、物理、化学、医学、语言、电子、建筑、机械……甚至烹饪,举凡你说得出来的,我们都逃不掉。从最简单的小匕首到所有各种最尖端的武器,我们也都要有最深刻的了解和最快速的制造能力。

  世界上各国的情报掮客,黑、白两道的详细资料,武器供应商,甚至其他杀手的状况、恐怖组织、游击队,所有杀手可能接触到的,我们都有最清楚、最详尽的资料。

  当然,在学识教育的同时,我扪也同步进行各种武技及体能的训练。

  我们每一天的睡眠时间只有四个小时,三餐饮食、洗浴时间加起来不过一个钟头,三餐之间各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我们的生活紧密的令人难以置信,常常有人吃饭吃着吃着就睡着了,脸孔就掉落在自己的饭菜里,那情形实在又可笑又可悲。”

  他苦涩地笑笑。

  “孤狼的家、或者该说是我们的住处是位在只有直升机才能到达的高崖,一个即使想逃也逃不出去的绝地。所以不管我们有多苦,依然只能像机器人一样没有自我、没有思想的听命行动。

  当我们十二岁时,我们每一个人就被要求能够闯入任何一个防备最精密的电脑系统。

  在这个科技时代里,几乎所有的情报都可以从电脑中攫取,只要有足够又精密的情报,便能将杀手在执行任务时的危险减至最低。

  因为,以孤狼的声名,他接受的任务一般都是有相当程度的困难性,而且通常我们的标靶,也都有一定的知名度且是普通杀手无法得手的。

  不管能力够不够,这时我们就得开始出任务了。我是七个人里头年龄最小的一个,所以我是最迟才被命令出去行动的,有一个同伴在出第一次任务时就失手而牺牲了,我们都被吓死了,可是我们没有权利说不。

  只要没死,我们的生活就得照样继续着,有任务时就轮流出任务,没有工作时依然有持续不断的教育和训练等待着我们,因为孤狼要求我们随时都要保持最颠峰状态,直到有一天……”

  墨维停下来自我解嘲地哼了哼。

  “直到有一天,我的名声开始传播开来,因为我完美的终结标靶方式,因为我从不失误,因为我都以最短的时间完成任务。越来越多的雇主指定我的‘服务’,我的价码也越来越高。到了二十岁,在孤狼指定外出独立的时候,我已是相当有名气的高手了。”

  墨维疲惫地揉揉太阳穴。

  “孤狼说:要经历各种生活上的磨难,才能随时保持警觉慎重的态度。

  所以每个人一满二十岁就得滚出去自力更生。

  那实在不容易,虽然我有身分证明,也有最丰富的知识涵养,却没有任何学历证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认识的人都没半个,除了身上的一套衣服,我连一毛钱也没有,所以,世界有名的杀手居然饿了两天之后才找到第一份工作——-搬运工,真的很可笑,不是吗?”墨维嘲讽着说道。

  翩然沉静严肃地望着他不发一语。

  “我知道我的同伴们有的人直接去做打手或保镖,能够学以致用兼填饱三餐,日子也可以舒舒适适地过。但是我不想,我杀的人已经够多了,实在不需要再多几个来点缀,既然没有学历,我能做的就只有不要求学历的劳力工作了。其实那也不错,至少我很平静。”

  他转头望向窗外。

  “我想你心里一定会有疑问,为什么我不在那时候乘机脱离孤狼呢?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是吗?答案很简单,那时候我是很厉害没错,但还是没有他那么厉害。我知道自己绝对逃不过他的追踪,而逃跑被抓回之后的结果是什么,我一点也没有兴趣知道,我只要知道那绝对不会很愉快就够了。

  当然,随着时日的逝去,我也更厉害了,或许我早已经不需要怕他了。

  但是……”他蹙眉深思。

  “也许是麻痹了,甚至是习惯了,也可能是我觉得欠他的,他把我们养大了不是吗?

  虽然日子过得很艰辛,至少不愁三餐,他也从不打我们,或许会责骂,但是他自有一套惩罚方式。而且他也教会我们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还有一技之长,尽管这个技能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是,至少就这两点上来说,我算是欠他的。

  所以,我一直没有脱离他,依然听命执行任务。我不知道人情债要还多少才算还清,我只能顺着这条布满鲜血的路一直走下去,麻痹的生活在这世界上,没有心、没有灵魂,只有一具空洞的躯壳像行尸走肉般生存着,直到有人喊停。

  十年后,也就是我三十岁那一年,孤狼因癌症过世,当初的七个同伴也只剩下三个人,其他四个人全在任务过程中丧生了。他把我们各自的酬劳分别存在瑞士银行的私人帐户内,在他临终前,他把它们还给我们,同时也把我们的生命与自由还给我们。

  过去,我一直遵行着自己定下的生存原则——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不交朋友、不和任何人扯上私人的感情瓜葛、不跟任何人合作、不相信任何人、不多管闲事、不和同一个女人做爱两次……”

  翩然始终一动不动仔细聆听着,直到此刻她才突然扬了扬眉。

  “……那是一种孤独至极的生活,这样的生命既寂寞又空虚,但是——安全。

  直到我得回自由后,才允许自己改变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原则。

  因为我厌倦了,厌倦我的工作,厌倦漂泊不定、居无定所的日子。

  虽然瑞士银行里有惊人的存款,虽然许许多多的雇主仍然指定我的服务,但是我宁愿选择单纯却实在的劳动工作,至少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至少一点一滴流出的汗水能让我感到自己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再是个傀儡。”

  但是他一直找不到他的归属,所以他依然漂泊不定。四年多来,他无止息地搜寻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事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痛苦的过去,但是他的未来却仍隐藏在阴郁晦暗的灰色海洋中,所以他必须继续搜寻,没有选择。

  然后,他来到了他身分证明上的出生地——台湾,也找到了他真正渴求的目标——她。

  他温柔地凝视她。

  “将近二十年的杀手生涯里,唯一令我感到安慰的是,我从未伤过女人和儿童,也从未伤及无辜。”

  墨维微微一哂。“当我十五岁时头一次拒绝接下孤狼派给我的任务——

  一个富豪之家的九岁继承人,他气得差点失手把我给杀了!但是我告诉他,我宁愿他将我杀了,否则不伤妇孺及无辜者将会是我的杀手格调与原则。如果他不杀我,那就最好记住我的原则。”

  “嗯……”翩然故作正经地点点头赞同。“不错的格调,极好的原则。”

  墨维有点迟疑地在她身边坐下。“所有的人都害怕杀手。”

  “我的胆子比别人大。”翩然很自然地把身躯偎过去,脑袋倚在他的肩窝上。“而且你说你不杀无辜者,那么他们都是罪有应得的。”

  他闭起双眼。“依旧是满手血腥。”

  “如果我有那个能力,我也会去做,这叫替天行道。”

  “我动手的时候,可一点也没有想到对谁有好处,我只是一具没有感觉的杀人机器。”他自嘲道。

  “但是有心。”

  “我……”

  翩然以她所知道最好的方法阻止他无聊的自鄙,一个热情的亲吻。片刻之后,她才移开她的唇靠在他身上喘息着。

  “你们都退休了吗?”她随意问道。

  搂着翩然,墨维把头凑在她发上闻嗅着淡淡的发香,同时慵懒地说道:“他们两个没有,依然在接受任务。”

  “你呢?”

  “虽然到现在都还有人要求我接受任务,但我从得到自由那天起到现在四年,都没有再接受任何任务。”

  翩然抬眼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有人来找你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墨维笑着把她的头再压回他的肩窝。“没有人知道‘鹰眼’的真面目,除了剩下的那两个同行伴外,全世界就只有你知道‘鹰眼’就是康墨维,所有的任务要求,都是寄到野兽窝的电子信箱里,偶尔我会进去看看。”

  “野兽窝?”

  “孤狼的住处,也是我们二十岁以前的住处。”

  翩然想了一想。“他们不会泄漏你的身分吗?”

  “他们不敢。”墨维眼里闪过一丝酷寒。“他们知道如果胆敢泄漏我的身分,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而世界上绝对没有人能够逃得过‘鹰眼’的手掌心。”

  翩然抬头以奇怪的眼光注视着他。

  墨维不安地收敛起狠辣的神色。“我……我吓到你了吗?”

  想到他从没有过快乐的童年、自由奔放的少年时期以及恣意放肆的盲目追求年代,她的心就感到紧绷扭绞、疼痛不堪。没有家人亲戚,也没有朋友知己,更没有人爱护和疼惜,生命中除了杀戮之外就只有孤独寂寞和紧张戒备,天哪!这是怎么样一种恐怖可怕的人生、怎么样一种悲哀无望的生命?

  轻轻的,她抬起手拂去他额前一绺散落的发丝,在那副僵硬、冷漠的面具下藏着一个寂寞小男孩的心和一个感情丰富男人的身躯。

  “不,墨维,你没吓到我,你永远也不可能吓到我。事实上,”翩然微笑着把头往墨维的怀里钻,像只撤娇的小猫咪似的,双手还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我喜欢,你实在很酷,我真的好喜欢!”

  墨维深吸一口气。“你真的不在意我曾经是个满手血腥的杀手?”

  “就算你是希特勒,或者是***,还是海珊,我都一样爱你。”

  墨维低吟一声,不由自主地收紧搂着她的手,他可以听到心中最后一块冰墙倒塌的声音!

  “我爱你,翩然。”

  “我也爱你,墨维。”她嫣然笑着柔声说。

  他深深地啜了口气,因为紧张,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的呼吸也变得困难而急促。

  “我无法想像失去你的生活,翩然,我再也无法忍受任何一个见不到你的日子。”

  她俏皮地歪着脑袋问:“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想……如果……”他吞吞吐吐地说,神态紧张又迟疑。“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愿意嫁给我,那一切……”

  “我愿意!”甚至没耐心等待他说完他的求婚,翩然便急着答应,随即毫不温柔地扳下他的脑袋送上热情的亲吻。

  墨维高兴得心都快爆炸了,他终于觉得自己是个完整的人,他生命里再也设有空虚寂寞,因为他找到了他的归属!

  她就是他的归属!

  ★★★

  虽然有半年多的时间,方安然的公司都是处于群龙无首的境况,还好公司一直是在稳扎稳打、力求安定的发展下走过来的,所以尚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方安然用三天的时间,快速地处理掉必须由他亲自处理的公事,之后便专心地帮翩然看顾着超商。

  方美然也常来帮忙,同时和方安然讨论自己的婚姻状况。她有预感丈夫的情妇若是有了孩子,届时便是她该离开婆家的时候了。

  最令人忧烦的是,那批混混自从得知墨维不在之后,骚扰的次数便急遽增加,而且总要毁坏到某个程度才肯离开。有些人忍不住又通知警察,然而情况依然不变,依旧是在警察到达之前,人就溜得一个也不见。而他们一旦报警,骚扰的次数就仿佛在惩罚他们似的更为加倍,几乎是一天两次来报到,简直是不堪其扰。

  一年一度的春节就在愁苦惶然中凄凄惨惨地度过。

  谁也没有想到,即使墨维自己也不可能想到,他的离去竟然会造成整个康乐社区的困扰。

  ★★★

  兴高采烈尚不足以形容翁镇福此刻的心情,他咧着一张大嘴望着正在报告好消息的韩山,心中考虑着要不要给他加薪。

  还是不用吧,他想,反正他又没有抱怨。

  “……照这种情形继续下去的话,他们来找我们卖土地的时候应该不远了。”

  说完后,韩山轻轻吁了口气,情况的转变实在出人意料之外,就在他束手无策之际,那个拦路闸突然消失不见,然后一切就此顺利进行下去。

  翁镇福满意地点着头,接着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那家伙怎么会不见了?被人宰了吗?”

  “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差不多在过年前一个礼拜便突然不见踪影,到现在已经半个多用了,他仍然没有出现。也许是辞职了,如果是这样就很完美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从我一得到他不在的消息之后,就叫弟兄们增加‘拜访’的次数,而且尽量把他们的损失扩大。弟兄们也回来报告说,他们这次的年过得可凄惨了。”

  翁镇福嘉许地直点头。

  “估计最慢再两个月左右事情应该就可了结了。”

  “好,好。”翁镇福禁不住大笑。“真他妈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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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地下情夫》 Empty 地下情夫7

帖子  Admin 周二 九月 04, 2012 12:56 pm

唐人街罗斯巷的西新帮是华人区内的最大帮派,帮主阎佬是个五十多近六十的壮年汉子,众人皆知他是个精明能干的强势领导人物,从他接手西新帮后二十多年来,西新帮从一个没没无闻的小小帮派,成长为雄霸整个唐人街的霸主,即使是管区分局也明白,唐人街的平静无事完全要靠阎佬一手来维持而不敢对他稍有怠慢。

  此刻,在他们的总堂口——一栋纯中国式、红砖琉璃瓦的建筑物里,阎佬顺着唇上的八字胡,同时淡然扫一眼八仙桌对面的男女。

  他举杯轻啜了一口香味四溢的龙井茶。“我为什么要帮你?”

  墨维并不想带翩然一块儿来,但是,他更不愿让那四个日本人有机会伤害翩然。同时他也不能让日本人出现在阎佬面前,在唐人街随便问上两句,便可知道西新帮最近和日本区的蟹口组和义大利区的宾斯党不太和睦。

  考虑再三之后,他决定将翩然带在身边,至少他知道阎佬不是个不讲道理的莽撞人物,就算他不愿意帮忙,顶多也只是将他们请出堂口,绝不会对他们有所不利,除非他们先惹翻了他,而墨维自然不会那么傻,故意去挑衅他。

  “因为你我都是中国人,唐人街传言阎佬对所有中国同胞一向是照顾有加,这是阎佬最令人佩服的地方,你绝不会在得意之时忘却你的根。”

  阎佬挑挑眉。“你很会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墨维淡淡地说。

  阎佬毫不客气地盯着他瞧,虽然墨维极力隐藏,但阎佬仍可从他自然散发出的气势中,察觉出他深不可测的力量,而那力量中更蕴箩了令人胆寒的冷酷无情。英俊的五官中刻划着绝对的坚毅无畏,傲慢冷硬在漠然的眼眸深处若隐若现。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普通人物!

  阎佬暗下断言,半垂眼帘思索片刻后,他微微侧首,后面的护卫立刻俯下头去恭听帮主的吩咐。阎佬低语数句,个子颇为矮小的护卫点了点头后便离去。阎佬望向墨维正想开口,从进门后便不住左探右瞧的翩然终于忍不住先问道:“你愿意帮我们的忙了吗?”虽然墨维出门前千交代万吩咐她绝对不准开口。

  阎佬微微一笑,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回问:“这位方小姐是……”

  墨维警告地瞄她一眼,同时保护性地搂住翩然。“我的未婚妻。”

  翩然欢愉的附和着应道:“是啊,是啊,我们就快要结婚了。”她询问地看着墨维。“只要我们办完事回到台湾后就要结婚了,对不对,墨维?”

  “是没错,可是哪有人像你脸皮这么厚大声嚷嚷出来……”墨维好气又好笑地摇头叹息。“你不会不好意思吗?”

  翩然噘了噘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可是盼了好久了呢!”她咕哝,“或许我刚刚应该说明天就要结婚的!”

  “越说越不像话了!”墨维忍耐地闭闭眼。“翩然,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的,你就不怕阎佬笑话吗?”

  阎佬有趣的瞧着翩然不悦地嘟高了嘴,他习惯性地摸摸八字胡。“不会,不会,我很欣赏方小姐的坦直爽朗,呵呵呵,比矫揉做作的千金小姐们好太多了。”

  翩然得意的朝墨维扬扬下巴。“听见没有,墨维?这叫坦直爽朗,不叫脸皮厚!”

  墨维再叹气。“翩然,闭嘴!”

  翩然哼了声愤然撇开头,墨维又摇了摇头后才朝阎佬颔首。“对不起,阎佬,翩然是率性了些,希望阎佬多多包涵。”

  阎佬摇摇手。“我说过不会在意就是不会,不必那么拘礼!”

  “那么……”墨维谨慎地望着他。“阎佬是愿意帮忙了?”

  阎佬瞥了他一眼后,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来闻了闻。“我有那么说吗?”

  翩然又想开口,墨维面无表情地用力搂了搂她暗示她少开口。“阎佬不乐于帮忙?”

  阎佬笑笑。“我好像也没那么表示吧?”

  墨维眼观鼻、鼻观心。“那么阎佬的意思是?”

  阎佬喝了口茶,然后放下。“你没说错,我是很乐于帮助咱们中国人,异乡异地的,自己人不照顾自己人又有谁会来照顾你呢?靠他们美国人吗?”

  他冷哼了声。

  “全世界最自私的民族就是美国人了!不管他们讲得多好听,什么民族熔炉……哼!他们的排外作风也是最彻底的。”

  墨维没出声,同时也硬抠着翩然不让她多嘴。

  “不过一般来讲,小事小麻烦都是下面的人在办,我根本很少去管。但是像你这种事就比较复杂了,”阎佬意有所指地瞟他一眼。“这不是让人去说两句就算了,而是要深入探查人家的隐私。就算我想帮你的忙也得有个名目吧?否则人家不就要说我阎佬随便让个外地人指使办事,我阎佬的名声可就要毁于一旦啰!”

  借口!

  墨维明白阎佬以上所说皆属废话,真正的重点在后头,只要他问一句:“阎佬要什么名目?”答案就会出来了。

  “这个吗?”阎佬审视打量他。“人家一向知道我欣赏有能力的年轻人,我想用这个名目应该是最恰当的。但是……”他摸摸八字胡。“我不喜欢说谎,所以就得看看你能不能拿点真才实料来让我‘欣赏’一下啰!”

  墨维漠然注视他。“你为什么认为我有什么料子会让你看得上的?”

  阎佬呵呵笑着。“你想我能把西新帮从一个快要灭亡的绝境扩到今天有声有色的大帮大派是凭了什么?告诉你,”他指指自己的眼睛。“就凭我这双眼,我会看人,而且八九不离十。是忠是奸、是良才或窝囊废,我一眼就判断得出来。不过……”他蹙了蹙眉。“老实说,虽然我看得出来你是个人物,却探不出你有多深的底了。”他盯视墨维。“你是几十年来唯一让我摸不清底的莫测高深人物!”

  墨维依然不动声色。“阎佬想怎么样?”

  阎佬突然站起来。“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墨维嘴角微微一撇,他搂着一脸莫名其妙的翩然站起来,跟着阎佬后头走去,而刚一出厅口便看到就在铺着麻石地的宽敞院卓立着两排一望即知是身手不凡的精壮汉子,高矮肥瘦不一,但同样举止沉练潜稳、气势如虎。

  后知后觉的翩然终于感到不对劲了,她紧张兮兮地揪住墨维的袖子。

  “墨维,他们想干嘛?你不是说他们虽然是帮派份子,但还算是相当正派的人吗?怎么摆出这种不友善的架式来?”

  阎佬回身过来一笑。“谢谢方小姐的夸奖,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试试康先生的身手,我想康先生应该不吝于指教一番吧?”

  翩然倏地瞪大了双眼,“试试他的身手?”她不赞同的皱眉,“那不就是要打架了?又没什么仇怨打什么架?”她猛摇头。“不必打了,墨维很厉害的,你们绝对打不过他的!”

  墨维暗叹,真是越描越黑!果不其然,阎佬笑容加深、语气更友善了。

  “朋友之间切磋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嘛!”

  翩然仍然不同意。“又不是拍武侠电影,有什么好切磋的?”

  阎佬转望墨维。“康先生也这么认为吗?真这么看不起我们吗?”

  这语气够重的!

  墨维用力搂搂还想推拒的翩然,“翩然,没事的,只是点到为止,不会伤到任何人的。”他抚慰地说。

  翩然怀疑地睨着他。“你保证?”

  墨维举起右手。“我保证。”

  翩然又犹豫了好一会儿,“好吧!”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开,墨维又安抚地对她笑笑后才转向阎佬,阎佬对他点点头。

  “如果康先生不反对,我想先让……”

  “一起上吧!”墨维打岔道,同时掀起运动外套露出一圈圈黑呼呼、像蛇一样盘绕在他腰间的东西,“这样节省时间一点。”他说着并迳自解开腰间那条黑蛇般的鞭子并将之在手上绕成圈状。

  那是一条约有三条手臂长的黑色软鞭,黑墨莹亮不知何物所制成;最特殊的是,鞭子上回应出日照闪烁着缕缕金光的丝丝金线。而如果你仔细观察把手处,将可发觉上面巧妙的嵌着一只鹰头的形状。两只鹰眼则是由两颗精纯细致碧绿透彻的翡翠镶嵌而成,在晃动间摇曳着诡异的光彩。

  墨维话刚说完,阎佬便双目异采连闪,而两排壮汉中除了前头两没未见丝毫动容之外,其他六没全都涌起一股愤怒不满之色。

  墨维状似随意实则全身酝满了无穷劲力的慢慢走下台阶,他沉稳地站立在八位壮汉的前面,然后他习惯性地在动手前眯起双眼。

  “一起上吧!”他重复道。

  前后不到两秒,墨维不止形态中隐隐流转着肃煞之气,周身尤其散发出一股无可言喻的冷酷。在残酷血腥的圈子里打滚了将近二十个年头,在暴戾与凶狠串连起来的日子中生活了那一大段光阴,他早已习惯于在处身动手的场合中以全副情神与力量来应付即将来临的场面,即使只是一场没有恶意的切磋。

  不止翩然,就连阎佬都有点心惊动魄地瞧着墨维在一刹那间的转变,更别提那八个壮汉的惊异眼光。

  只有翩然知道她现在看到的是鹰眼,不是墨维。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宛如一只变色蜥蜴般在她眼前从一个温柔的情人变成冰冷的杀手,冷酷、无情、危险、致命、随时准备杀戮。

  然而她更明白,不管是墨维或是鹰眼,同样是她所爱的人的一体两面。

  她爱墨维的本性,同时也自然而然地接纳他因为环境所造就的另一面。

  她不会要求他刻意去除他的另一面,因为那就是他,必须是墨碓和鹰眼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一个人,而她就爱这完整的一个人——她的男人。

  六对期待的目光聚集在阎佬脸上,两对微带忧虑的眼神则依然逗留在墨维身上。

  阎佬抿了抿唇。“你们六个一起上吧!”

  后面六个壮汉立刻跃出,六个人双手各握一把比刀短小、比剑宽长的变形锯齿状匕首,分自六个不同的角度又狂又疾的挥向墨维身上!

  墨维身形文风不动,双目凝注一点,两肩水平,右臂倏翻,恍惚只见一条黑蛇悴似闪电,破空之声尖啸如泣,六名扑杀上来的壮汉已有四位怪叫着抛肩挫趺,每个人的肩胛骨部位,都是衣衫碎裂但并未伤到皮肉。剩下的那两位,慌不迭地闪身暴退,双双一个踉跄,几乎就摔成了一堆。

  十二柄变形匕首分散各处,就是不见有任何一把逗留在主人手上。

  再一次,翩然嘴巴张得大大的,依然是尚未来得及出声一切便已结束了!

  而阎佬不只是震惊,更是困惑不已。他当然早就察觉到墨维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所以才会想出这个方法来试探他。但却未曾料到他的身手竟然达到这种惊人的地步,自己的六名护卫全是精挑细选出来并经过严苛的训练,经历过的阵仗不可谓不多,水里火里也闯过许多回。如今居然在眨眼之间,三对便栽了两双,另外两个也是窝窝囊囊的逃了开去。

  这么厉害,和这么恐怖的角色居然是个名见经不传的普通人?!

  还是他消息还不够灵通,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号棘手人物他却懵懵懂懂地犹不知情?

  不待阎佬吩咐,两位未曾动手、应该是阎佬贴身保镖的三十多岁汉子自动上前,墨维记得阎佬对他们的称呼是唐明和雄仔,他们同时时掀开外套露出两侧肋下的双枪。

  “请指教。”右边的瘦小男人唐明恭谨地说。

  墨维随意瞄一眼,随即闲散自如地收起黑鞭盘回腰间,同时懒懒地说:“好枪,HKMARK23,点四五口径,可加装雷射瞄准器、灭音器和战术照明灯,后座力比一般枪枝少三成。十一发装弹量,弹匣十发,枪膛一发,枪管中装有耐高温的0型橡胶环至少能承受两万发的射击,并能在徒手的状况下在数杪内更换完成。可耐水、盐雾、沙尘、泥浆、冰屑等严酷考验,精准度和可靠性可称手枪中最佳者,它的市价是美金一千九百九十五元,不过……”他嘴角微微一撇。“你们应该不是循正常手续进货,而且是大量进货,我想应该会便宜很多吧?”

  左边中等结实身材的男人雄仔诧异地望着他。“美金一千六百五十元。”

  墨维不带笑意地笑了笑。“我能看看吗?”

  雄仔尚未回答,右肋下的枪已到了墨维手中,唐明震惊地盯着伙伴的空枪套,雄仔也呆呆地低头瞪着自己的右肋下。墨维熟练的把玩手枪,唐明与雄仔面面相觑地打了个寒颤。

  他们完全没看清楚手枪是如何到墨维手中的,就像是手枪原本就在墨维手中一样。

  虽然墨维是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取得,但是以他们西新帮帮主贴身保镖的身分本就该随时处于戒备的状况,自然不能拿这理由当借口。

  他们不由自主地望向阎佬,他也微张着嘴发愣,看样子他也没看清楚。

  翩然自然也没看清楚,她拉开喉咙就喊道:“喂,墨维,你是怎么拿到他的枪的啊?我都没看清楚耶!”

  墨维转头朝她微微一笑,“这样啊……”他的手若有似无地动了动,枪又回到原处。“我再拿一次好了,这次你可要仔细看喔!”

  这次两个男人都有了万分的准备,他们谨慎地防备着。可是又仅是一晃眼,枪又到了墨维手上,“看清楚了吗?”他灵巧地转了转手枪问道。

  两个男人倒抽一口冷气,同时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机伶伶地又打了个冷颤后再退一大步。

  “还是没看清楚啊,你好像根本没动过嘛!”翩然嘟着嘴。“你就不能慢一点吗?”

  墨维好笑地摇摇头。“你大概近视了,记得回台湾后先去配副眼镜。”

  “是吗?”翩然疑惑地搔搔脑袋,“我真的近视了吗?”她喃喃自问。

  “有灭音器吗?”墨维朝雄仔举举手枪。“要是随便露出枪声,恐怕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吧?”

  唐明望向阎佬,阎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雄仔便掏出灭音器交给墨维,墨维接过来装上并说道:“不简单,耐特公司的灭音器要经过NFA的许可才能取得,你们居然也能拥有,真的很不简单!”他顿了顿。“给你们一个忠告,这种手枪中的极品若能保养好它的滑套与枪身,至少还能有两万发的延长寿限。”

  两个男人有点无助地互觑了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而先前灰头土脸的那六条好汉也傻怔愣地瞧着墨维打量着敞院另一头六、七十公尺远处的大树,只见他举起枪来就是一声闷响。

  众人正纳闷他不晓得要干嘛?他却快步冲向院墙,飞身跳往墙面蹬一脚后,凌空旋身又射出一枪,落地后半蹲身,枪交左手的同时又是一枪,接着就见他不停飞来跃去,每每在无法瞄准的时刻枪击;最后一发他更是出人意料之外的背转身从左肋下往后盲目射击。而后他把枪远远地、却又准确无比地投入雄仔的枪套,雄仔同时接住投射过来的灭音器。

  “谢谢,那枪真的很不错。”墨维说着望向远处的大树。“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去帮我看看成绩如何?我好久没动枪,也许已经退步了。”

  依然没有等待阎佬的吩咐,唐明和雄仔同时应声。

  “我去!”

  两个人争先恐后地跑过去,其他六人也跟上前。墨维缓援走向翩然,翩然蹙眉斜睨着他靠近过来。

  “你刚刚又是在干嘛啊?好像耍猴戏似的!”

  “老实说……”墨维搂住她。“我也这么觉得。”

  阎佬又兴奋又期待的眼光依依不舍地从大树那头转回来。“到里头坐坐吧!”

  三个人又回到八仙桌旁坐着,阎佬深思地看着墨维半晌。

  “能告诉我你是做什么营生的吗?”

  墨维刚张嘴,翩然便抢着说:“他是我的店员。”

  愣了愣,阎佬不解地重复道:“店员?什么店员?”

  “我开的是社区超商,他是我的超商店员。”翩然说:“我有付他薪水喔!虽然不多,但是管吃管住,算是不错的啦!”

  阎佬愕然哑口。

  “不过,”翩然又说。“我们结婚后,他就是超商老板了,我要乖乖待在家里替他生孩子。”

  墨维摇头喟叹。“这下子连生孩子你都说出口了!”

  “女人结婚后本来就要生孩子的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翩然理所当然地回道,然后她又转向犹在发愣的阎佬。“墨维是孤儿,所以我要多替他生几个宝宝,基本上……”她沉吟一下,“就先来半打吧!如果墨维喜欢,一打也行!”

  “一打?!天哪!”墨维抚额。“翩然,你什么时候变成母猪了?”

  翩然才一瞪眼正要反击,唐明和雄仔急匆匆地跑进大厅来,阎佬迫不及待地立刻开口询问:“怎么样?”

  唐明先震惊而不可思议地看了若无其事的墨维一眼,外后他伸出右手,十一颗子弹滚落桌面上。

  “我在树上只发现一个小洞,恰好一颗子弹大小的洞口,然后在同一个洞里弄出这十一颗子弹,它们都是头尾相接排成一直线,最前面一颗的尖端刚好穿出大树另一头。事实上……”唐明忍不住又瞧了墨维一眼。“我从这一头用粗钢丝使力桶一桶,所有的子弹便从那一头掉出来了!”

  阎佬惊讶地瞪大双眼,还不及开口说什么,翩然即可笑地开口问:“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准?”她皱眉,“应该是吧?照理说十一颗子弹应该可以打倒十一个人,结果却只打到一个,嗯……这种成绩绝对不算理想!”

  她“公正”的评断道。“墨维,你这样很丢脸的喔!”

  阎佬、唐明和雄仔同时张口结舌地瞪着她,墨维更是啼笑皆非。

  “翩然,你……”他长叹。“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怎么?你也知道要惭愧呀?”翩然斜瞟着他。“说你刚刚在耍猴戏还真的给我说中了呢!又跳又比了半天;最后还敢看都不看就乱射,脸皮都丢到姥姥家去啰!”她哼了哼。“你要是肯乖乖站着仔细瞄准啊,说不定就能多射出几个小洞洞来了!”

  墨维倾然垂首,阎佬嘴角抽挡着,唐明和雄仔也转头看着酸枝矮几旁的明朝骨董大花瓶,他们是如此专注的研究着,仿佛他们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名贵的花瓶。

  但是,他们的肩膀同时也很可疑的不停颤动着。

  “这个、呃、方小姐……”阎佬很努力的忍住失声大笑的冲动。“要制造很多个小洞并不困难,”他咬了咬唇才没让笑声溜出口。“要让很多子弹射中同一个目标才是真正的厉害!”

  翩然孤疑地瞄了瞄墨维,再斜睨着阎佬。“真的吗?你不用替他说好话哦,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墨维忍不住大叹一声。“我发誓,翩然,下次绝不带你出门了!”

  “耶?!那怎么可以?”翩然士立刻举双手双脚投降。“好嘛,好嘛,我不拆你的台就是了嘛!”她撒娇地双手抱着墨维的手臂。“哪!从现在开始,我只听不说,这总可以了吧?”

  墨维无奈的摇头。“你能安静个十五分钟就不错了!”

  翩然不满地捏了捏墨维的手臂,但是她谨守诺言不出声,墨维这才转向阎佬。“阎佬,如何?”

  阎佬缓慢地抬头盯着墨维,他的眼神若有所思。“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身分吗?”

  “翩然说了不是吗?”墨维淡淡说。“我就只是她的超商店员而已。”

  阎佬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我明白了。”他注视着墨维。“其实我已经派人去查问了,如果是在唐人街发生的事,应该很快就能查到。但是如果是这以外地区,就得多花费一些时间了。”他瞟一眼唐明。“这样吧,我让人准备午餐,两位就留下来用餐,顺便在等待期间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正题终于端上台面了,墨维望着唐明急步出厅时想着,他冷漠地端起茶来喝了口。

  “说吧。”

  “我想,这事恐怕要先从唐人街的情势讲起。”阎佬沉吟。“数十年前,百老汇街原本是唐人街和北部海滨义大利区之间的分界线,但经过一段长时间的变迁之后,两区之间开始产生重叠现象,原来的分界已经不存在了。不过,义大利区宾斯党原来的老大和我尚有点默契,重叠地区我们就视之为中立区,彼此依然井水不犯河水,尽量不想引起纷争。”

  他苦笑。“很多人都以为帮派中人都是喜欢打打杀杀的,其实不然,如非必要,我们也只想平静的过日子而已,至少我是如此。”他叹息。“不幸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一年多前,宾斯党原来的老大病逝,他的儿子多明尼继任老大之后,头一个大动作就是找我洽谈分界的问题,因为重叠区有越来越形扩大的现象,而且地区富庶的情形也颇为令人眼红。所以我也没有反对,我想就依照原来的分界来区分一下也无不可。没想到……”

  他摇头叹气。“多明尼却不这么想,他坚持重叠区应该归宾斯党所有,理由是区域内的义大利人比中国人稍微多一些……”

  听得入迷的翩然忘形的想插上几句,墨维及时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暗示她,她才硬将批评的话吞回肚子里,但还是忍不住瞪了瞪墨维。

  “他这理由实在很牵强,任何人都知道他是在他父亲病重无法管事时,特意派人搬进重叠区里的,而搬进去的人甚至只把户口迁进去,人却依然住在义大利区内。”

  “于是,争执就这样产生了!”阎佬看着墨维。“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是不能让步的。”

  墨维点头赞同。“他不会就此满足的。”

  阎佬欣慰的笑笑。“你果然了解,很好。”

  墨维没再说话,阎佬深深看了他一眼。

  “谈判不成后,他自然时时找机会挑衅,我尽量避免引起流血争执,但是他始终不肯放过我。不过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年来,他终究得不到什么满意的结果,而重叠区却仍然在扩大当中,然后,也许是年轻人没什么耐性,他决定要快速且一了百了的解决这件事。”他冷笑道:“我得到可靠的消息,多明尼花重金请到名列世界杀手十大排行榜中之一的卷毛虎,他预备简单俐落的干掉我,而就在我归天的同时,他也要纠结人手趁乱夺取我的地盘……”

  墨维皱眉,“卷毛虎?”他喃喃低语。

  “虽然我相信自己手下的能力,但是卷毛虎毕竟是世界十大杀手之一,我绝对不敢轻视他,听说他是个杀人手段狠酷的男人……”

  “女人,”墨维打岔道:“卷毛虎是个女人,她只是有扮男装的特殊嗜好而已,而她的声音是因为幼时一场严重高烧之后,才变得低沉沙哑。”

  “女人?!”阎佬惊呼。“你怎么知道?”

  墨维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你想如何?”

  阎佬迟疑地咬咬牙后毅然道:“请你先去干掉卷毛虎,解决对我的威胁,同时也给多明尼一个警告!”

  翩然惊喘地抓紧了墨维的手臂,但是她仍然忍耐住不出声。墨维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黑蓝色的双眸深处掠过一抹只有翩然意会得到的抚慰。翩然略微松了手劲后,墨维才高深莫测地望回阎佬。

  “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能力除去卷毛完?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去动手?”

  “老实说,我原本并无意请你动手,直到亲眼瞧见你的身手之后才有这个想法。”阎佬承认。“我曾经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就是另请一位杀手来对付多明尼。但一来我和他父规尚称旧识,他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实在不忍心对他下毒手,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去对付卷毛虎。二来……”他苦笑。

  “十大杀手的前六位不但价码高得吓人,而且他们也不是随意接CASE的,就连想联络上他们都不是简单的事。而下面排名第七的魔手听说被杀了,虽然未经证实,但的确都找不到他的行踪。第八的王子被某一位阿拉伯酋长请去做长期保镖,第九就是卷毛虎了。也就是说……”他无奈叹息。

  “我找不到比卷毛虎更厉害的人去除掉她了!”

  墨维默然无语,阎佬只好接下去继续说:“我从没有看过像你这种身手,不、甚至连听都没听过!”他顿了顿。“我在猜想你可能曾是佣兵,而且是很厉害的高手,所以才能拥有这种高绝的身手,你应该有能力除去卷毛虎才对。我不会强迫你,但是……”他希冀地看着墨维。“为了避免西新帮和宾斯党争斗时的大量伤亡,希望你能答允我的要求。”

  翩然终于被好奇心打败了耐性。“十大杀手是哪些人啊?”

  墨维倏然皱眉。“翩然,别多话!”

  “可是人家想知道嘛!”翩然无辜地睁大双眼。“我想阎佬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事实上翩然是想知道墨维有没有在排行榜上,墨维当然知道她的用意,却苦于无法明着阻止她。阎佬也颇为了解女人的好奇心,虽然也不知道翩然的真正用意。

  “第十是飞将军,第九、八、七刚刚提过了,再往上是排第六的幽灵、接着是牛仔、山猫、枪手,屠夫名列第二……”

  墨维当然不可能是最厉害的第一杀手,翩然想。她悠然地端起茶杯并随口问道:“第一呢?”

  阎佬深思地半垂下眼帘。“说到这位世界上最厉害的杀手,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非常神秘的人,而且很有格调。”他抬眼说道:“听说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分或看过他的真面目,而且他一向秉持三不的原则接CASE:女人不接、孩童不接、无辜者不接……”

  翩然下意识地瞄瞄墨维,他的脸上仿佛带了一副面具,文风不动,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

  “……而且他都能干净俐落地解决掉标靶,绝不伤及旁人,也不让目标承受太多痛苦。从他出道至今,未曾有过失手的纪录,无论标靶躲藏得多隐密,或是有多少保镖、甚至军队在护卫着,他都能像只鹰的眼睛一样精准锐利的命中目标。

  “所以他的外号就叫……”闾佬微笑道:“鹰眼。”

  喀咚!

  翩然手上的茶杯突地掉落在桌面上,剩余的茶水泼散开来,从桌沿滴落到她的大腿上,可是翩然恍无所觉,她双眼发直地瞪着墨维。

  “鹰眼?!他叫鹰眼?”

  墨维忙着接过雄仔递过来的面纸替翩然擦拭着,双眼则瞬也不瞬地回视着翩然。

  “是的,他叫鹰眼。”阎佬莫名其妙地回道:“有什么不对吗?”

  翩然死盯着墨维。

  酷!墨维老兄,原来你就是世界第一杀手啊!

  是的,我是。这令你害怕了吗?

  害怕?!翩然挑挑眉。才怪!老兄,你才惨了呢!

  墨维孤疑地望着翩然嘴角突然浮现的狡诈笑容。

  “我说,阎佬,你不会刚好也知道那位……嗯哼、第一杀手的酬劳是多少吧?”

  “我听说过,三百万,每一次动手的代价是美金三百万。”阎佬回答。

  “哇咧!美金三百万!”翩然双眼睁得更大了。“我发了!我发了!”

  她喃喃道。

  阎佬询问地望着墨维,墨维耸耸肩。突然间,翩然以相当嗳昧的态度搂住墨维的手臂,并仰望着他。

  “我说,墨维未婚夫,在我的印象里,你似乎是个很节省的人,从来不乱花钱的哦?”她嗲着嗓音娇滴滴地问道。

  墨维小心翼翼地看着形色怪异的她。“我喜欢平淡的生活。”

  翩然更加搂紧了墨维的手臂,她露出谄媚可耻的笑容。“那么,如果我要求结婚后把你所有的财产都登记在我名下,你应该不会反对吧?”她还拚命眨眼示意是哪些财产。

  墨维诧异地瞪大双眸。“为什么?”

  翩然嘿嘿两声,“我妈说的,男人要是荷包有很多麦克麦克,脑袋就会胡思乱想,所以最好把他的荷包掏光光,这样他就不能乱来了!”

  墨维有趣地瞧着她。“你妈说的?”

  翩然用力点着头。“还有我姊姊的例子做证明。”

  “就这样?”

  翩然搓搓鼻子。“当然不止,你瞧,我们要养一打孩子耶,孩子们的生产费、养育费、教育费、就业基金等等,这些都要不少钱呢!况且,如果我打算鼓励孩子们替我们多生几个孙子,那我们最好替他们分别预备好大房子,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的尽情生产报国啊!”

  墨维好笑地摇摇头。“好吧,随便你!”

  “哇!我真的发了!”翩然兴奋地大叫,甚至不顾还有两双好奇的眼睛注视着,便忘形地在墨维唇上重重“啵”!地一声,接着,又一脸急躁不耐烦地说:“墨维,我看我们干脆就在这儿结婚好了,这样快一点……”她笑得好开心。“就明天吧!”

  “你疯了!”墨维不可思议地瞪她一眼,随即转向阎佬。“如果我能让卷毛虎放弃这件案子,离开这儿呢?”

  他急于转开话题,而翩然也果然被引去了注意力。

  “咦?真的,你要怎么做?”翩然好奇的问。

  墨维送上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同时沉声威胁:“信不信我明天就将你扔上回台湾的飞机?”

  翩然委屈不满地呶了呶嘴,“人家只是好奇嘛!”她细声咕哝。

  不再理睬她,墨维询问地望着阎佬,等待他的回答,阎佬若有所思的蹙蹙眉。“你认识她?”

  一句简单的问话,惹得翩然顿时眯起双眼狐疑地瞅着墨维,墨维点点头,阎佬则思索了半晌。

  “既然你认识她,那就这样了。不过,你有把握她肯听你的吗?”

  墨维冷冷一笑。

  “她不敢不听!”

  ★★★

  旧金山的义大利住宅多数集中在华盛顿广场一带,而广场对面便是圣彼得和保罗教堂。在义大利区里布满了成人酒吧、小餐馆和小戏院等等,也有著名艺术家聚集的场所。

  就在广场边上,有一栋文艺复兴时期的义大利式建筑,精致细腻的浮雕和罗马式弯曲的弓型结构窗,砖石及半木材结构的楼阁,几乎让人以为这是另一栋供人参观的历史建筑,而事实上它却是宾斯党老大多明尼的住宅。

  夜半更深时刻,在三楼的客房里,宽大的四柱床上原本熟睡的人倏然惊醒,他立即反应地伸手到枕下……

  “如果我要杀你,你连醒来的机会都不会有!”

  角落暗影中的低沉话声制止了床上人的动作,他、不、她低呼:“老鹰,是你吗?”

  她极目望去,却只能见到角落锦榻上隐约有个人影安稳地坐着。

  “好久不见了,卷毛,大概有七、八年了吧?”

  卷毛虎悠然坐了起来,被单滑下她丰满的胸脯。“九年了,老鹰,九年了!”

  她抬手轻撩满头鬈发。“尤其孤狼死后,就连你的音讯也不再出现在任何地方,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黑影轻吁。“我收山了。”

  “果然,”卷毛虎喃喃道。“我和笨猫都在猜测你可能是收手了,你一向都积极表现出你对这一行的厌倦,从第一次开始就是了!”

  黑影没说话。

  “你现在在干嘛?不会是还在做苦工吧?瑞士银行里的钱你真的不打算去动用它吗?”卷毛虎问。“如果你真的不要就送给我吧,对我来说,钱再多也不嫌多。”

  黑影轻笑,“如果你早半天问我,我会立刻答应你,但是很不幸的,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你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卷毛虎诧异地重复道:“是山猫先要走了吗?”

  “不是。”黑影在黑暗中微笑着。“是我未婚妻要走了!”

  “你……你……”卷毛虎惊讶得口吃了起来。“未……未婚……婚……”

  “未婚妻。”黑影替她说完。“她说要替我生一打孩子,所以需要很多养儿育女的费用。而且……”他耸耸肩。“她怕我荷包太满了会到外面乱来。”

  卷毛虎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半晌。“她……她……”

  黑影了解地笑了。“放心,她不是为了我的钱,在她还认为我只是一个身无恒产的普通人时,她就已经死死认定我了。”

  卷毛虎扬了扬眉。“她知道你是……”

  “知道。”

  “那她说什么?”

  “真酷!”

  “真酷?!”卷毛虎讶然道:“她说真酷?!妈的,她几岁啊?”

  “她已经二十三了,只是个性比较率真,所以偶尔有点脱线。”

  卷毛虎失笑。“原来你喜欢脱线的女人啊!”

  黑影再次发出轻笑声,卷毛虎微微点头。

  “看样子,你也是碰到她之后才学会该怎么笑的啰?”

  “她教会我很多事,笑只是其中之一,而最重要的,”黑影坦然道:“是她教会我什么是爱。”

  “爱?”卷毛虎嗤笑。“哼,没听过!”

  黑影不以为意地笑笑。“以后你就会了解了,卷毛。”

  “不谈这个了!”卷毛虎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黑影毫不迟疑地说:“放弃这次的工作!”

  卷毛虎皱眉。“为什么?”

  “因为我这么说!”黑影冷然道。

  卷毛虎对上黑暗中那对闪烁着狠辣阴森的目光,不觉暗暗打了个咚嗦。

  “我懂了。”卷毛虎不得不认输,她太清楚老鹰的能耐了,毕竟他们同是从野兽窝训练出来的。

  “警告多明尼别再想什么鬼点子了,否则先倒楣的必定是他!”

  “明白了。”

  角落里的黑影站了起来。“那我走了,你再继续睡吧!”

  “老鹰!”

  黑影从阳台前回过身来。“还有什么事?”

  卷毛虎有点哀伤地望着他。“野兽窝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黑影沉默了下。

  “我知道,有空我会和你们联络的,我想,你们应该也算得上是我的亲人吧!”

  ★★★

  接着,事情就急转而下,有了出乎意料之外的结果。

  阎佬查到的消息是黄兴乙最后接触的对象是日本区的蟹口组,而蟹口组恰好是藤田组的美国分部。所以墨维将消息传给那四个日本人,让他们自己去询问,他则带翩然到渔人码头去游逛。

  渔人码头是旧金山最受欢迎的观光地区之一,这里的餐馆林立,从华丽的高级餐厅到平价消费的速食式小馆都有。海鲜是来到这里必尝的美味,其中尤以大闸蟹最为人所津津乐道。而墨维与翩然恰好赶上每年十一月到次年三月的螃蟹丰收季节。

  他们先是到有成群海狮聚集的三十九号码头,坐在码头上,悠闲而惬意地观赏这些野生海狮恣意的游玩、叫喊,接着去欣赏海湾、金门大桥,还有各个小岛的美丽景致。

  到了下午两、三点,码头边(介于Alioto's餐馆和四十七号码头之间)

  便挤满成群满载而归的渔夫,他们将海产和肥蟹出售给码头上的餐馆。而沿街的店家会纷纷在马路旁搭起炉灶,当街煮起来。

  虽然这里的异国珍馐是吸引游客的主因之一,但是费用昂贵得惊人,不过……反正墨维有钱嘛,偶尔享受一下也不过分吧?翩然想。

  留下一大堆大闸蟹的尸骸之后,翩然又忙拉着墨维在渔人码头各家礼品店里,为自己和亲友选购礼物。直到晚餐前他们才回到旅馆,结果,那四个日本人却还没回来。

  啃着在著名的超市连锁店Safeway买的,廉价又新鲜的Sourdough,翩然又开始和墨维争执着要尽快在美国结婚。

  “老天!翩然,你到底在急什么啊?”墨维奇怪地问:“你不想要一个盛大华丽的婚礼吗?你不想要所有亲朋好友都来参与分享你的喜悦吗?”

  翩然翮翻眼。“笨!不会回去再补办吗?”

  墨维审视着她再次问道:“你到底在急什么呢?”

  翩然叹了口气,她四肢张得大大的仰躺在床上,然后双眼盯着天花板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是想……早一点有你的孩子,这样一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你就会有第二个亲人了,当然我哥和姊姊也是你的亲人,但是这个孩子,将会是真正与你骨血相连的亲人。我说过,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生上一打,然后,我们的孩子们也会生很多孙子,到时候你就会有很多很多亲人,墨维,你将永违不会再寂寞孤独了。”

 
  “翩然……翩然……”他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微微颤抖着。“我爱你,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天啊,我爱你爱得心都痛了……”

  “我也爱你,墨维。”她温柔地抚摸着墨维的头发。“这是不是表示你愿意早一点和我结婚了?”

  他抬起头露出深情的微笑。“我们一回台湾就先去公证结婚。”

  “老天,”翩然受不了地大叹一声。“你怎么这么顽固啊?好吧,那你先上好了!”

  “先上?上什么?”墨维茫然道。

  “笨蛋!”她蓦地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热烈地亲吻他的下巴、他的脸颊,最后来到他的唇,“先上我嘛!”她在他唇边低喃。

   “他妈的你这该死的妖精!你不该引诱我婚前和你做爱的!而我也他妈的该死,为什么要受你引诱!”

  她忍俊不住失声大笑,他慵懒地抬起头看着她开心的笑靥。

  “很好笑吗?”他不满地说:“我自制了这么久,却在这一刹那全被你抹杀掉了我过去所有的努力!你这妖情!你很得意是吗?”

  笑声再次扬起。

  墨维翻翻眼。“妈的,我过去的生活已经够不正常的了,现在我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婚后再发生关系的正常传统婚姻这也不行吗?”

  “怪你的‘小弟弟’不听话吧!”翩然笑道。

  墨维正想再唠叨几句,电话铃声迫使他暂停,他左手无力地抓起原是没多少重量,此刻却重逾千金的电话筒。

  “喂?”

  就这么一声,然后他就久久没出声,最后,他甚至什么告别话也没有的就挂上电话。

  忍不注好奇的翩然立刻问道:“是谁啊?”

  墨维懒懒地趴回她的颈项里,一点回话的迹象都没有,翩然不高兴地推推他。

  “喂,说话呀!”

  墨维将脸孔更深入地埋进她的颈间,语声模糊不清的传出来。

  “我们可以回台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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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地下情夫》 Empty 地下情夫8

帖子  Admin 周二 九月 04, 2012 12:56 pm

隔两天午后,墨维和翩然相偕回到台北,从他们出现在社区里那一刻开始,来到店里头打招呼,并致上竭诚欢迎之意的社区邻居们便络驿不绝。大伙儿兴奋欢欣的程度令墨维感到惊讶不已,他可以从他们紧握他的手猛摇、还有脸上几乎是感激涕零的神情上感觉到他们最主要欢迎的对象是他。

  这是怎么一回事?

  墨维既莫名其妙又无助地朝翩然望过去,翩然正巧笑嫣然地欣赏着,墨维几乎是手足无措地应付着每一张热切的脸孔,和此起彼落的欢呼声。她才不会嫉妒呢,墨维的受欢迎正表示她的眼光有多么精准。她也不会去帮他应付,他迟早总要习惯,“他的邻居们”都是这般热情的。

  当天晚上,坐在柜台后的翩然双颊兴奋的驼红、闪烁着爱情明媚光彩的双眸,比她往日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美。

  “小妹啊,墨维才刚回来就让他做这做那的,不怕人家说你苛待员工?”

  方安然取笑道。

  翩然对着刚从货仓搬了一箱饼干出来的墨维开心的笑着。“他敢!跷了快一个月的班,还要劳动老板亲自出马去逮回他,没有开除他就要偷笑了,他还敢说什么!”

  “是喔!”朱太太调侃道:“伙计跑了再请就是了嘛,干嘛还得大老远跑到美国去追人家啊,难不成是他偷了什么东西溜走,所以你非得去追回不可……呵呵,是偷了咱们翩然小姐的心吧?”

  “朱妈妈!”翩然的脸颊飞上两朵红云。

  “不止哦,”萧太太也跟着挪揄道:“人家偷了她的心,自然她也要去偷人家的心才公平嘛!”

  “萧妈妈!”翩然跺脚不依地付着。

  “哦,难怪康大哥刚走那天,我还看到翩然姊直捧胸,原来是心不见了……”

  “你乱讲!”翩然立刻开始追杀胡言乱语的温小弟,温小弟尖叫着逃出去,翩然也追了出去。

  所有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正在摆置饼干的墨维也微笑着。

  “奇迹啊!”高先生揉揉眼睛。“康先生居然会笑耶!”

  萧太太也转过头去瞧了一下。

  “哇!你们看,康先生笑起来好迷人喔!”

  于是所有人一齐转过头去盯着墨维,墨维赧然偏过头去。

  “害羞了!他居然害羞了!”朱太太笑道:“人长得好看就有这个好处,不笑的时候人家说他酷哥一个,笑的时候也是迷人的帅哥,恐怕不用多久,康先生屁股后面就会多上好些个女孩子啰!”

  “朱妈妈,你这话可别让小妹听到了,”方美然立刻小声警告。“哪个女人会希望老公后面跟了一大票女孩子啊?越好看的老公就越要藏起来嘛。”

  叮当!

  “小鬼,下次要是让我捉到了,哼哼……”翩然喘息着走进来。“高伯伯,高妈妈叫你回去吃饭了。”

  “喔,对喔,光顾着聊天,都忘了要煮饭了,我要赶快回去了。”萧太太匆匆忙忙的跑出去,高先生和朱太太也跟着走了。

  翩然把手上提的便当放到柜台上。“墨维,吃饭了。”

  四个人围在柜台边吃便当。

  翩然照例把一半的饭倒到墨维的便当里,墨维在方安然和方美然的挪揄注视下显得有些不自在。

  “翩然,够了。”

  “你知道我吃不完的嘛!”翮然又将整块排骨放到他便当里。“好了,吃吧!”

  吃了几口后,方安然便忍不住开口问:“康先生,你这次……”

  翩然一听立刻打岔道:“哥,叫他的名字就好了嘛。”

  “喔。”方安然若有所悟地瞧瞧妹妹。“好,嗯,墨维,你这次到美国的情况如何,人找到了是不是?”他咬了一口排骨嚼着等待回答。

  墨维和翩然交换一眼,然后点点头。

  “他说什么?”

  墨维吞下口中的食物后,才慢吞吞地说道:“什么也没说,他死了。”

  方安然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死了?”

  “死了。”

  筷子慢慢降落在便当上。“怎么会?”

  墨维耸耸肩。“太贪心的结果。”

  方安然沉默了会儿。“他是怎么死的?”

  墨维扒了口饭咀嚼着。“这只是我的猜测。他应该是想把手中的毒品脱手好好赚一票,可是他没考虑到买主不一定信任他,因为他是个生面孔,谨慎一点的买家会怀疑他是否为警方派来的诱饵,结果他就到处碰壁。”

  方安然仔细听着,“所以,最后他只好到美国找买家?”他臆测。

  “是啊。”墨维喝一口伯朗咖啡。“结果他碰到了最糟糕的情况——-被人家黑吃黑给干掉了!”

  方安然、方美然全听得吃不下饭了,不管黄兴乙做过什么事,听到自己认识的人死了,总是感觉很不对劲、很不舒服,两个人都放下便当拿起饮料啜饮着。

  方安然犹豫了一下。“那……”

  “没啦。”墨维咬了一大口排骨肉。

  两兄妹面面相觑,翩然却面露微笑,方安然立刻知道事情另有玄机,于是他又开口问:“那……那些日本人他们肯这样就算了吗?”

  “当然不肯。”墨维简洁地回道,翩然笑得更嚣张了。

  两兄妹又等了半天却没听到下文,小心翼翼地放下饮料,方美然吞吞吐吐地问道:

  “那……事、事情到底……解决了没有?”

  “没有解决我们回得来吗?”

  墨维继续开心的吃着他的便当,翩然笑得差点翻倒便当,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墨维也有这么顽皮的一面。

  两兄妹又愣了半天,最后他们转向翩然。“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兄姊的严厉瞪视下,翩然勉强收起笑意。“你们别紧张嘛,反正事情都解决了嘛!”

  “翩然!”

  “好嘛!好嘛!”翩然端起饮料喝了一口。“简单说好了,我们查到黑吃黑的居然是他们藤田组自己人,但是那人跑掉了,所以那四个日本人当然要继续追下去。不过那已经不关我们的事了,是他们自己人吃里扒外嘛,所以对我们来说,事情算是已经解决了。”

  两兄妹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又不免要嗔怪一番。

  “解决就解决了嘛!干嘛还要说他门不肯算了,害我们心里七上八下的好不紧张!”

  翩然无辜地眨眨眼。“他们是不肯算了啊!我说过他们要继续追下去的嘛!”

  “你……”方安然啼笑皆非地摇摇头。“你会这么捉弄人我一点儿也不奇怪,可是怎么连他也……”他瞟一眼似乎完全置身事外的墨维。“这么……”

  翩然咧嘴一笑。“顽皮?”

  方安然翻翻眼。

  翩然笑看着墨维依然无动于衷的啃他的排骨。“近墨者黑啰!嘿嘿,不好意思,那个司墨维就是本人我!”

  方美然失笑。“真是物以类聚。”

  “说对了!”翩然直点头。

  方安然叹了口气,他端起饮料轻啜。“好吧,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神色一凝,他又问:“你们是要结婚的吧?”

  翩然不假思索立刻回答:“越快越好!明天也可以!”

  “为什么?”方美然诧异地问道:“你不想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吗?筹备婚礼也要不少时间吧?”她也端起饮料来喝着。

  方安然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但是翩然还来不及回话,墨维就抢先说出答案。“因为我已经上过她了!”

  噗、噗!

  方安然和方美然嘴里的饮料同时喷出口。

  水滴从墨维的前额发丝上缓缓垂落下来,然后从高挺的鼻尖上掉落到便当里。墨维慢慢放下便当,面无表情地扫视过脸色涨红的翩然和神情僵硬古怪的两兄妹。

  “是她勾引我上她的。”墨维自我辩解道,接着他抹去满脸水滴又说:“我想我需要洗个澡。”

  墨维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后,方安然立即爆发出来。“翩然,他说的是真的吗?”

  翩然喃喃咒骂几句后才朝大哥尴尬地笑笑。“你问的是哪一件?”

  方安然压抑着怒气。“两件都问!”

  翩然傻笑两声。“都是真的。”

  方安然抚额哀叹,方美然却笑得合不拢嘴。

  “从你第一次告訢我你喜欢他的时候,我就猜到你可能会做出类似这种糢事来了!”

  翩然耸耸肩。“我不赶紧下手,说不定就抢不到他了!”

  方美然笑得更夸张了,方安然无奈地又叹气又摇头。“要是爸妈还在,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称赞我懂得把握时机。”翩然得意地说。

  方安然瞪她一眼,“正面反面都是你一个人在说!”他吁口气,“好吧,现在想不尽快结婚都不行了,要是肚子大起来就……翩然,他通知家人了吗?”

  翩然摇摇头。“他是孤儿。”

  “没有任何亲人吗?”

  翩然点点头。

  方安然皱眉。“那……你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翩然又点点头,但是嘴巴却闭得紧紧的。

  方美然觉得有点怪异。“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翩然不动也不出声,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瞅着他们。

  方安然皱了皱眉和方美然互视一眼。“小妹?”

  翩然眨眨眼又叹口气。“我只能告诉你们,他绝对是个百分之百的好人,请你们什么都不要问,只要相信我就好了。以前的他确实是个很不平凡、很特珠的人物,但是现在他只想过一些既平凡又单纯的平静生活而已。”

  方安然、方美然同时怔了怔,不明白小妹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既然她开口要求他们相信她,他们当然不会去怀疑她。

  方美然拍拍翩然的手。“放心,小妹,我们不会再多问了。不管他以前曾经做过什么事那也都是过去式了,重要的是现在以及未来的生活。”

  “是啊。”方安然也微笑着。“一个能为第一次见面的人莫名其妙的担下一个大麻烦,又冒着危险去解决根本不关他的问题,你要告诉我这个人是坏人我还不信呢!”

  一手握着哥哥的手,另一手握着姊姊的手,翩然暗暗感激上天赐给她如此体谅人的兄姊。

  “谢谢。”

  “谢什么?自己兄妹嘛。”方安然疼爱地搔搔小妹的头。“你还是关心一下你未来的老公吧,刚刚被我们一搞,恐怕他也没吃饱,要不要再替他准备点什么,待会儿饿了可以吃?”

  “不用了,”方美然说:“晚一点你们两个干脆一起到外面走走、吃个消夜什么的,店里头我门会帮你看着,顺便商量一下婚礼的事。”

  翩然笑得好甜蜜。

  “谢了!两位亲爱的哥哥姊姊!”

  ★★★

  几乎想转头就走,但是韩山依然得硬着头皮来到翁镇福的面前。他闭上眼深吸口气再慢慢吐出来,然后轻轻唤了一声:“董事长。”

  翁镇福低头仔细研究着手中的合约书,头也不抬地应道:“什么事?”

  迟疑了一下,韩山才不情愿地说出必然会引起翁镇福震怒的话。“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

  “那个超商店员。”

  起初韩山还以为翁镇福没有听到他的话,正想再说一次时,翁镇福却猛然抬起一张明显暴怒的脸孔。

  “你他妈的说什么鬼话?”

  强行压抑下心中些微的恐慌,韩山强自镇定道:“那个超商店员回来了。”

  他略微迟疑一下,立刻决定一口气把该说的话讲完。

  “他又把我们的弟兄打回来了。”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实在够格下地狱去!韩山不禁暗忖。

  几乎可以听到翁镇福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回来做什么?”

  韩山暗自喊天。这叫他怎么回答?他回来做什么?天知道他回来做什么!

  “你他娘的没听到我的问话吗?”

  韩山可以感觉到一滴汗滴从额上滑落下来,溜过面颊掉落到地毯上,然后又是另外一滴……

  “不……不清楚,董事长,据说他只是到美国办事,前两天才刚回来。”

  翁镇福怒槌桌面一记。

  “不清楚、不清楚,你什么都不清楚!问你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你说不清楚。问你他回来干什么,你还是说不清楚。既然什么都搞不清楚,我还留你在身边做什么?”

  那就把我辞掉啊!韩山心里叫着,我早就想走了!当然他没敢说出来,否则他不被撕成两半才怪!

  “好,要跟我做对是不是?”

  翁镇福那张狞恶的脸孔阴酷的如同一头狼枭。

  “找人摆平他!”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韩山善尽忠告之职地上前劝道:“董事长,请考虑后果。”

  暴戾的目光一下便扫到韩山身上,阴森犀利得直像要透体而过,韩山止不注一阵寒颤传遍全身。

  “那么你是要我放过他,让他继续破坏我的事啰?”翁镇福的声音出人意料之外的温和,一种诡谲的温和。

  “当然……当然不是。”颤巍巍地吸口气,韩山继续说道:“我们可以让他住院就好,只要不出人命,事情就不会搞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然后呢?”

  “我们可以令他重伤住院,而在他住院期间我们便可加紧手脚,逼使那些居民屈服。”

  翁镇福认真考虑了片刻,才开口道:“只要不出人命就不会扯到天福企业身上吗?”

  “是的,只要事情没有……”

  “好吧,那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哼!说得倒容易,我又要怎么样才能送那似乎打不倒的家伙进医院而又不至于引起警方的注意?怎么好像又回到原点了?该死,越来越矛盾了!

  韩山的脑袋已经有两个大了!

  ★★★

  墨维用辛苦劳动赚来的钱,买了一个小小的钻戒。

  他原可用瑞士银行户头里的钱,买一个又大又美美的钻戒,但他不愿用血腥钱买来的东西玷污了翩然的美好。

  在初春的暖阳里,在全社区住户的见证下,墨维为翩然戴上了结婚戒指。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翩然把墨维的头拉下来,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热情洋溢的亲吻,接着高高举起右手比一个胜利的手势。

  “各位,我终于逮到他了!”

  在大家的轰笑声中,墨维始终噙着一个满足喜悦的笑容。他不记得这一辈子有什么时候比今天更快乐,偎在他怀中清新而充满活力的翩然美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他这一生所追求或渴望的一切,全在这个女人身上,他的生命之路虽然波折坎坷,却终于将他带领向这位改变了他一生的女人。

  他几乎可以看见他的未来,一个幸福又满足的男人。

  翩然结婚后,方安然就搬回公司附近的小套房里了,社区里小混混捣蛋的情形仍然层出不穷,但已减少到墨维去美之前的情形,甚至有继续减少的趋势。看样子,他们也相当畏惧墨维,却又始终不肯轻言放弃。

  墨维又开始抽空出去调查天福建设的事,而翩然依然因为墨维不肯透露调查内容而和他赌气。

  虽然墨维在婚后终于卸下了一向冰冷漠然的面具,社区的居民们开始看到他的微笑,他的态度也温和而亲切。尤其是在翩然身边时,他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迳是笑吟吟地盯着她,没事时也总见他温柔地搂着她低语。

  但是翩然就是不满意。

  “我就不懂,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这是跟我切身有关的事耶,我有权利要求你告诉我情况到底是怎么样。”

  “就快了,翩然。”墨维边拖地边回答道:“再过两、三天就有结果了。”

  “可是……”

  叮当!

  朱先生走进来。“翩然,35一包。”

  翩然拿一包35牌香菸给他。“朱叔叔,这两天有没有事?”

  朱先生接过香菸,便直接打开抽出一根菸,“这两天都没有,看来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了。”他拿起柜台上的打火机点着香菸。“康先生调查的怎么样?”

  “还说呢,他什么都不肯告訢我。”翩然一面把发票拿给朱先生,一面狠狠地瞪了墨维一眼。“不过,他说过两天就会有结果了。”

  “那就好。”朱先生吸了口烟。“要不然老靠康先生一个人跑来跑去的为大家赶跑那些混混,累也会累死他了!”

  “能者多劳嘛!”这叫慷他人之慨。

  “是喔,你这叫苛待老公懂不懂?你啊,要对人家好一点,要是把人家吓跑了,你又要抹着眼泪鼻涕天涯海角到处去追了!”

  “啊,朱叔叔,外面是不是朱妈妈在找你啊?”

  朱先生笑了。“好,好,不说了,记得对人家好一点啊,不要老欺侮人家老实人哪。”

  老实人?哈!

  朱先生一出去,翩然立刻叫唤道:“喂,老实人,过来。”

  墨维把拖把搁在一边走过去。“做什么?”

  翩然拍拍角落里的工作台。“算帐啰!”

  又到了月初作上月结存的时候,翩然已经习惯把所有讨厌的工作扔给墨维,作结存这种既啰唆又烦闷的事情当然包括在内。

  她在货架间翻找了半天,终于又被她找到一包压得半扁的鲜虾片。拿着那包鲜虾片再顺手抽份报纸,翩然悠哉悠哉地回到柜台旁坐下。

  柜台里靠落地窗那一边下面,附有一座小小的工作台,墨维就在那上头忙着计算工作。翩然探头过去想看看他的进度如何,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双忙着敲打计算机及写字的手吸引住。

  他有一双优雅迷人的手,她想道;修长、灵敏的手指再配上强壮的手腕,一双有力的手。一双属于爱人的手。

  这突兀的念头令她微笑起来。

  忙着算帐的墨维瞥见她突如其来的笑容,不禁感到有点奇怪,“你在笑什么?”他转过头来问道。

  她抚摸着他的手。“你有一双很漂亮的手。”

  他微微一愕。“漂亮?”

  “迷人。”

  “迷人?”他举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瞧着。“翩然,我看不出……”

  “一双属于爱人的手。”

  “爱人……”他的眼眸蓦地变得幽暗深沉。“翩然,你在诱惑我吗?”

  “你说呢?”她的手指在他唇沿描摹着。

  墨维微微抽了口气,有那么刹那间,他想不顾一切将她掳到楼上做他心里正在想的事。但是,过了那一瞬间之后,他立刻抓回自己的理智,他知道他现在只能深深吸口气,再移动一下坐姿以便稍微纾解一下牛仔裤内的紧绷。然后,跟她说一点“道理”……

  “翩然,现……现在是白天……”他声音粗嘎沙哑地说道。

  她的手指缓缓顺着他的下巴、喉咙滑下,在衬衫领口处游动。“我们结婚了。”

  喉结一阵轻颤,墨维颤抖着吸了一口气。“翩然,店……谁来看店?”

  衬衫钮扣开了一颗、二颗……“什么店?”

  “老天,翩然,随时会有人进来啊!”墨维按住她不规矩的手喘息着。

  “那又怎么样?”

  “翩然……”

  叮当!

  “翩然,你们躲在柜台里做什么啊?”

  翩然慵懒地叹了口气,“我正在诱惑墨维,而你正好坏了我的好事,姊。”

  她斜睨着墨维忙着将解开的钮扣扣回去。

  方美然愣了一下,接着就忍俊不住地笑出声来。“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厚脸皮的女孩子,哪有女孩子主动去诱惑男人的,婚前是,婚后还是,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你是个大花痴呢!”

  “姊,现在是什么时代你知道吗?男女平等的时代耶!”翩然大声抗议。

  “而且如果我想要早一点有宝宝,当然就要多努力一点啰!”

  “受不了!”方美然摇摇头转向墨维。“墨维,如果你忍受不了,尽管说出来没关系,我绝对能体谅……”

  “姊!”

  “……虽然是我的妹妹,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很恐怖,所以如果你后悔了,我允许你办理退货……”

  “姊!”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墨维突然气定神闲地来上这么一句。

  姊妹俩同时转头瞪着他。

  两秒钟后,方美然猛然爆笑出来。“啊,说的好,说的好,哈哈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哈哈……说的好……”

  翩然则皮笑肉不笑地斜睨着墨维。“唷,墨维,我还不知道原来你也可以这么幽默的嘛!”

  墨维客气地笑笑,“偶尔,偶尔。”暗地里则摆好姿势准备逃命。

  “偶尔……嘿嘿、你这……你别跑,回来!康墨维,你好胆不要跑!”

  翩然站在门口朝墨维逃之夭夭的背影破口大骂。“康墨维,你敢跑就不要给我回来!……康墨维,你这乌龟王八蛋!……康墨维……”

  方美然在一旁几乎笑岔了气。

  “……回来!康墨维,你再不回来我就开除你,你听到了没有?康墨维……”

  正在中庭享受午前温暖阳光的老人们,也不由自主地漾起笑容。

  “……你完蛋了!康墨维,你听到了没有?你完蛋了!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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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地下情夫》 Empty 地下情夫9

帖子  Admin 周二 九月 04, 2012 12:57 pm

“根据我的调查,他们计划收购康乐杜区及周围的土地建筑一个大型商业广场,由于康乐社区刚好是设计当中的中央部分,所以康乐社区是他们势在必得的收购目标。”

  朱太太的快餐店里,墨维正在向大家报告他的调查所得。

  “起初他们对取得这片土地很有把握,因此建筑执照早就已经申请下来了。

  不但如此,就连营造厂、材料商、各种下游厂商等都已经付订签约了。

  如今的情况是,从天福建设提出收购遭到大家反对到现在差不多一年了,他们所申请的建筑执照一年的期限也快到了,他们必须赶在期限内开工,否则,不但建筑执照要作废,所有已经花掉的费用和订金都要白白浪费掉。尤其是他们花在收购这个社区周围土地的钱,我可以向你们保证,那绝对是一笔他们不会轻易浪费掉的大数目。”

  墨维喝了口茶。

  “在我去美国期间,他们可能是猜测我已经辞职不做了,换言之,就是没有人保护你们了,所以他们就乘机加紧骚扰的次数,增加大家的损失和恐惧,大家自然会乖乖的主动提出要把土地卖给天福建设,说不定他们还可以乘机降价。然而,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

  “你回来了。”翩然接道。

  “嗯。”他继续说道:“我相信他们也很明白,不管他们来多少人都奈何不了我,除非他们来的人数超过十个,那么我们这边就可能应付不了了。

  可是要是真的十几二十个人一起来,就绝对会引起警方的注意,一有警方干涉,事情就会变得复杂,可能会把天福建设给扯出来,我相信这点是他们绝对会避兔的。”

  “你认为他们再来会怎么做?”廖小姐问。

  墨维不经思索立刻回道:“想办法把我送进医院里,最好是能让我躺上两、三个月起不来,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在这期间内想办法把你们赶走。”

  “那怎么行!”方美然抖着嗓音说:“我们报警吧!”

  “你要跟警方怎么讲?说可能有一大票混混要来捣乱,请你们派人保护我们?好,什么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不知道。目标是谁?不一定。你要警方怎么做?二十四小时的保护?保护几天?或是几个月?”墨维冷然道。

  “我们既不是什么大官,也不是什么富商,你以为警方会怎么做?”

  “那……他们一来,我们就报警。”

  墨维笑笑没说话。

  方美然迟疑地望着他。“也不行吗?”

  裘伯伯终于长叹一声。“他们刚开始来捣乱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么做。他们一来,我们就报警,可是我们一报警,立刻就有人通知他们,所以当警察来的时候,他们早就跑光了,警察当然就扑了个空,这样两个月下来,他们也受不了这样的疲于奔命,所以就要求我们指证出对方。我们就指证啦,结果……”

  “怎么样?”

  “郑太太的儿子上学途中被狠揍了一顿,余先生开车被撞,住了半个月的医院,白太太被人拍了***……”裘伯伯又叹了口气。“反正凡是指证他们的人或家人都很惨,所以后来就没人敢出面了。既然没人敢出面指证,警察也就无能为力了。”

  “那就是说,找警察也没用了?”方美然喃喃道。

  裘伯伯叹息着摇头,所有人都附和着叹息,整间快餐店里,顿时充满一片叹息声,翩然受不了地推推墨维。

  “喂,少装酷了你!你就干脆一点告诉大家该怎么做嘛!”

  “我没有装酷啊,”墨维感到啼笑皆非。“你们不是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我正在告訢大家啊!”

  “好,现在我们都知道了,”翩然死不认输。“该说说你的馊主意了吧?”

  “馊主意?”墨维叹口气。“好吧,我的馊主意就是以静制动。”

  “以静制动?”翩然一脸茫然。“啥玩意儿?”

  墨维再叹气。“就是我们等,等他们忍不忙,那时候事情就能一次解决□了。”

  翩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等他们来找你?”

  “是的。”墨维凝视着她。“我想你应该知道,到时候他们绝对会很意外的吧?”

  “意外?”翩然得得意的嘿嘿笑道:“我看应该是屁滚尿流、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吧!”

  ★★★

  野牛帮,是美国境内黑市买卖大型武器的供应商之一,翁镇福在一次美国之旅中偶然结识野牛帮老大安得森先生,此后凡是震天帮中所需要的武器便改由野牛帮供应。一来希望藉由生意往来而与安得森能有更进一步的结识,二来安得森所提供的武器不但较精密、不容易出问题,而且还能提供一些特殊的装备如灭音枪或红外线瞄准等;最重要的是,它甚至比黑星还要——便宜。

  前两个月,安得森曾经打过电话与翁镇福联络,透露他欲与日本黑帮胜田组的老大黑藤进行一项大买卖,届时可能需要翁镇福的帮忙,翁镇福当然满口应允,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要他帮些什么样的忙。

  直到上个礼拜,翁镇福才知道安得森所谓的帮忙是什么。

  原来安得森要与黑藤交易的是一项不可谓不庞大的长期买卖,双方都希望能亲自见面,沟通一下交易事项,但彼此又互相不信任。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各自的地盘而在第三国会面,由于双方都认识翁镇福,翁镇福因此而雀屏中选。

  美日双方在协议下各自带了六个手下在四天前来到台湾,翁镇福招待他们住到他在阳明山的别墅,因为他们需要隐私,然后尽其所能的热烈款待。

  美日双方协谈融洽,翁镇福也因安得森与黑藤选中他来招待他们,而感到十分光荣、兴奋。一场交易顺利谈成,可谓三方宾主尽欢。

  虽然买卖已谈成,翁镇福仍坚持要尽地主之谊,他要求安得森与黑藤多留两天让他带他们到台湾各处游历一番,尤其是台湾精致料理更是餐餐伺候。

  墨维受伤当晚,韩山来到别墅向翁镇福报告那个超商小子虽已受伤,但尚不足以令他躺下,翁镇福那时正在客厅向安得森与黑藤大略说明隔天将要去的名胜古迹。

  于是安得森基于礼貌上便问道:“有麻烦吗?需不需要我们的帮忙?”

  翁镇福正想婉拒时,韩山悄悄地扯一扯他的衣袖,多年的相处使翁镇福立刻会意他的暗示。

  “说是麻烦嘛也谈不上什么麻烦,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但却搞了快一年还搞不定,说起来还真是丢脸哪!”翁镇福说。

  “哦,可以说出来听听看吗?”黑藤问。

  于是翁镇福便简单说明了康乐社区和那个超商混蛋的事,末了,他说:“我那些小子们一个比一个没用,竟然一直奈何不了人家,眼看着建筑执照的期限快到了,我看我那些钱都要当作扔到海里去了!”

  安得森与黑藤互视一眼,黑藤微一点头,安得森便大方地提出帮忙的提议。

  “让我们帮点忙吧,就当是这次承蒙你款待的回报。”

  黑藤同时点头道:“你是比较单纯的生意人,当然比较不懂得如何对付一些真正的顽固份子,我们就是专家了。”

  一番假意推谢后,翁镇福欣然接受他们的帮忙。

  “只要搞定那小子就行了,其他的我们自己来就可以。”

  韩山这时也上前一步说道:“请不要闹出人命,我们不希望引起警方的注意。只要让那小子住上两、三个月的医院,好让我们有时间搞定我们的计划就好了。”

  “住院两、三个月是吧?没问题。”安得森拍拍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金红色头发的高瘦男子肩膀。“这家伙是高手、行家,交给他就行了。”

  黑藤则朝同样寸步不离他身边的长发男人点点头。“佑夫,明天就去把他搞定。”

  “啊,不必这么急嘛,说好明天要一起去游览的,怎么可以为了我的小事耽搁了你们的游兴呢?这可不行,我的是小事,后天再解决也可以。”

  “那就后天吧。”

  稍后,安得森与黑藤回房歇息,翁镇福和韩山来到书房里。

  “这下子绝对没问题了。”韩山首先开口说道。

  翁镇福缓步走到书桌后坐下。

  “你这么肯定?”

  “如果董事长跟我一样了解那两个男人的底细的话,你也会跟我一样笃定了。”

  “什么底细?”翁镇福轻松地靠在椅背上问道。

  韩山也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

  “那个金红色头发的美国人叫比利,明里是安得森的贴身保镖,实际上是世界有名的杀手,排名好像在十一到十五之间吧,据说他杀一个人的代价是五十万美金。”

  “五十万美金?”翁镇福惊叫,“真的还假的?”

  “当然是真的,他是安得森的小舅子,由于姊姊的特别要求才屈任安得森的保镖,否则以他的价码来说,根本不屑于做任何人的保镖。”

  “那另一个呢?那个叫什么来着……”翁镇福蹙眉思索着。

  “佑夫,他叫佑夫。他是黑藤的贴身保镖,同时也是全日本有名的杀手,虽然没有比利那么有名气,但也足以令人胆战心惊了。”

  翁镇福愣怔地瞧了他一会儿,忽然间大笑起来。

  “那小子,哈哈,看他还跩得起来不。”

  ★★★

  午后两点,康乐社区中庭出现两个陌生人,两个令人远远一见便心中发寒、双脚颤抖的男人。

  身材高瘦的男人一头金红色的头发,脸上一副太阳眼镜让人瞧不见他眼睛的颜色,也看不见他眼睛的眼神及动向。一身铁灰色西装,傲慢的姿势加上浑身冷酷骇人的气息令原本在中庭聊天嬉戏的人们,在半分钟之内便跑得一个也不见了。

  略微矮小的东方人一身黑色西装,垂肩长发,同样一副深黑色太阳眼镜及同样残酷冰冷的气息。

  没人知道他们来找什么人、或做什么事。

  “真该死!”墨维望着中庭诅咒道。

  翩然也瞪着那两个男人,“老天,他们是谁啊?”说着说着不禁打了个寒颤,直往墨维的怀里缩。

  墨维搂紧了她,嘴里忍不住又诅咒一次。“真他妈的该死!”

  太夸张了!他想,没听过这种小事情还请杀手来处理的,而且一请就是两个,真他妈的夸张透了!那个翁镇福不是疯了就是脑袋秀逗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有人告訢他翁镇福会请杀手来处理这件土地纠纷,他还会耻笑讲这话的人太夸大了。

  如今,两个活生生的杀手正在那儿晃过来晃过去,也不由得他不信了。

  当然,他也不会笨到去猜测他们两位大爷是这社区某位居民的朋友,或者他们找错地方了,这明摆着就是冲着他而来的。

  但是,他们若以为要对付的是普通一碰就碎的小角色,那就是他门的失策了!

  如同他没有意料到会有两个杀手来找碴一样,他们也将会惊讶于所要对付的竟是这么意外扎手的人物。

  翩然看着墨维雕像般瘦削的脸庞及毫不妥协、严厉的神情,刚才流露惊诧神情的双眼如今已回归平静、机警。

  “墨维……”她的声调里带着些许担忧。

  突然间,他的嘴坚定地压向她,片刻之后又猝然离开。他放开她,微笑着轻抚她的脸颊。

  “半打就好了,翩然,三个儿子,三个女儿,这样就够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信心与坚定。“我很快就会回来,然后我们再一起努力‘做人’,下半辈子只要能拥有你和六个儿女,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走路的样子,从容沉潜有如一头猎豹,似乎随时准备纵身一跃,给予猎物致命的一击。

  颀长的身躯因训练及决心而瘦削有力,他只需极少食物便能生存,好几天不喝水也没关系,他可以跑二十哩路而不喘一下。他一向只需少许的休息,他随时随地都能把握几分钟的时间歇息,而且还能像睡足七个钟头的人一样清醒。

  他可以用数十种方式杀人,而且毫不迟疑。

  墨维澄澈的双目中,流露出一股令人震悚的冷酷与寡情的光芒,这片光芒灼闪着,有如地狱中恶魔的诡笑,阴森极了,残忍极了。

  从他周身无形中散发出来一股极端深沉犷野的韵息,隐隐中,更有着无比的悍勇与坚毅之气。

  他坚定无畏地往前迈步。

  “你认为他会自己出现吗?”佑夫以日本人特有的英文腔调问道。

  “应该会。”比利虽然挺立不动,但他所有的感官都开放以吸收任何一丝讯息。“如果他存心保护这个社区,他自然会出现。”

  佑夫环视渺无人烟的中庭一眼。

  “你认为会是怎么样的人?”

  比利双眸直视前方不移。“可能是学过一些所谓中国功夫的家伙。”

  “中国功夫?”佑夫轻蔑地哼一声。

  “也不能小看中国功夫,真正的功夫高手的实力可是不容小觑的。”

  佑夫斜睨着比利。“你怕了?”

  “我不是怕,我只是从不轻忽对手,这是我能存活到今天的原因之一。”

  佑夫耸耸肩。“或许吧,但我仍不认为会在这里碰到什么样的大角色。”

  比利瞥他一眼。“老实说,我也这么认为。”

  “真不懂这种小Case干嘛派我们两个一起来,简直是大才小用!”

  “还不是要给那个莽夫一些面子。”

  “面子!哈!”

  静默了一会儿。

  “待会儿你上还是我来?”佑夫问。

  “随便。”比利无所谓地回道。

  “还是我来吧,让你这世界级高手对付一些小丑级人物简直是辱没了你的身分。”

  然后两人便不再说话,约莫过了五分钟后,比利突然全身一紧,察觉比利异样的佑夫刚要询问,自己也全身一震。

  两人脸上带着同样的惊讶对视一眼,仿佛拥有某种默契似的,两人一起慢慢转身向后,同时慢慢摘下墨镜,细细的打量着前方不远处挺立的男人。

  墨维卓立不动,双目微阖,渊沈如一片幽谷,一座大山,像是天变地动也丝毫摇动不了他,威猛极了,也高傲极了。

  比利与佑夫同时察觉,眼前的人绝对是个难惹难缠的人物,他一身黑衣,高瘦英俊,目光冷森而莹澈,有如两柄无形的利器,凌厉得像要穿透人心般,整个人看上去,予人一种特别震慑窒息的感觉,像面对着一座山,一座拔峭的、雄浑的山,那般孤傲,又那般猛锐!

  双方之间的紧张迅速凝结,就像突来的暴风雨,来得又快又危险,更像在狂猛的风雨开始前,慑人心魄的闪电。

  “金狼比利。”墨维突然开口打破令人窒息的静默。

  与得知将面对一个扎手人物时同样的惊讶,比利诧声道:“你认识我?”

  墨维没有回答,迳自把视线移往佑夫。

  “千手佑失。”

  佑夫几近震惊。“居然连我也认识?”

  仍然没有回答,墨维傲然双手往后一背。

  “哪个要先上?或者一起来?”

  墨维的语声虽然并不凌厉,但却含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逼迫与压窒感,好像他一直就是高高在上,一直就可以随心所欲的驱使别人一样,倨傲而且横霸。

  比利和佑夫惊觉地互觑一眼。

  他们有一种越来越深刻的感觉,那就是——他们绝对拚不过眼前的男人,即使联手也一样。

  天杀的!这算什么小丑小人物?

  杀手干久了,生死之间若走过够多回,自然会对自己的能力有深刻的了解。

  同样的,面对敌手时,也能在动手前即从对方的气势上多少感受到彼此双方的差距。

  而此刻,他们的无力感便越来越重。他们仿佛面对的是一座山,而人,又如何去撤动一座山?

  比利悄悄吸了口气。

  “你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却不认得你,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只有一种人能知道我的身分,”墨维面无表情地说。“那就是死人。”

  两个人心中同时一懔。

  “一起上吧,”墨维用仿佛在叫两个不听话的小孩一起过来领罚一样的轻蔑语调说,“节省时间一点。”然后他迳自解开腰间那条黑蛇般的鞭子并将之在手上绕成圈状。

  那是一条约有三条手臂长的黑色软鞭,黑色莹亮不知为何物所制,最特殊的是鞭子上回应着日照闪烁着金光的一丝丝金线。而如果你仔细观察把手处,将可发觉上面巧妙的嵌着一只鹰头的形状。

  当比利一看清那条鞭子时,他的脸色骤然大变,更失控地颤着手,指着鞭子叫道:“那……那条鞭子……”

  “如何?”墨维的脸色一沉。“你认识它?”

  吞咽下卡在喉咙中的口水,比利喘着气说:“山猫……山猫曾经告诉我……”

  墨维皱眉。“你认识山猫?”

  “我们曾经交过手,然后成为不打不相识的好朋友。”比利回答道。

  “哦……他告訢你什么?”墨维又恢复面无表情。

  “他告訢我、不、警告我,如果碰上一个使一条黑鞭的人,他曾对我详细描述过那条鞭子的样子,”比利指指墨维手中的黑鞭。“就像那样。他警告我,千万千万别去惹那个使鞭的人,否则我除了死还是只有死!”

  佑夫惊骇地瞪着比利,再看回墨维手上的黑鞭。

  墨维状似随意地问道:“他告诉你我是谁了吗?”

  “没有,”比利摇着头。“他说他还不想死,所以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但是……”比利思索着。“我忍不住要去猜测,是谁能让名列世界第四大高手的山猫怕成那样?是谁能令他那么严重的警告我绝对不能去招惹?”

  墨维半阖上眼。“你有什么结论吗?”

  “老实说,我只能猜测应该是前三大高手其中之一,但却又感到有点迷惑,第二、第三位‘屠夫’和‘枪手’我都认识,但是他们并不使用鞭子,我虽然没见过第一高手‘鹰眼’,但他是山猫同处野兽窝的同伴,山猫应该不需要怕他。所以,实在很难弄清楚山猫怕的到底是谁,直到……”

  比利脸上浮起一抹瑟缩之色,他双眼直勾勾地瞪着鞭子。“……直到我看清那条鞭子,看到那个鹰……”

  “你想死吗?”墨维神情更为冷森寒酷地岔口道。

  随着墨维危险的警告眼神,一股沉重而郁闷的气氛突然笼罩在比利身上,他倒抽了口气。

  “不!”

  “那么,你知道我是谁了吗?”墨维以一种危险的温和语气,问道。

  全世界除了野兽神窝的两个同伴,就没人知道鹰眼是谁,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

  这句话立刻浮现在比利心中,比利立即脱口道:“不!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墨维以严厉审思的眼光注视着比利。

  “那么你知道山猫为什么不肯告诉你我是谁了吗?”

  因为说了就得死!

  比利点点头。

  “我可以相信你一辈子都‘不知道’我是谁吗?”墨维又问。

  比利又点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说。

  “好。”墨维颔首,转而注视佑夫。

  “你还想动手吗?”

  佑夫转头看比利,后者猛摇头,于是他说:“不想了。”

  仿佛在遣退仆役般,墨维冷冷地说:“既然如此,你们可以离开了。”

  比利立刻拉了佑夫便走,当他们快步走到墨维背后时,墨维并未转身,“还有……”

  两个人身形一顿,僵凝着身躯等待。

  “替我告诉翁镇福,别来打康乐社区的主意,别来惹我,否则我会去找他!听清楚了吗?”

  “清楚。”

  “走吧!”

  仿佛得到特赦令般,两人以更迅疾的速度离开,三十秒后,他们便已离开康乐社区,比来时更快的速度。

  墨维松懈下全身紧绷的肌肉,他环视着社区不算小的中庭,心中想到社区的居民们,了解到自己现在也是他们其中之一,这个念头令他感到一阵温馨。

  “墨维!”

  他一转,一个熟悉的娇俏身影朝他奔过来。

  ★★★

  “他到底是谁?”佑夫问。

  “我不能告訢你。”比利干脆地说。

  “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想死。”

  “他真有这么厉害?”

  比利想了想。

  “中国人有一句俗话:阎王若是要人三更死,你就绝对逃不过五更,若有人说他就是那个阎王,我绝对不会怀疑。”

  佑夫瞪大了双眼。

  “还有,我也要给你同样的警告:别去惹他!千万千万别去惹他!”

  ★★★

  离出发仅只一个半钟头,比利和佑夫便回到了阳明山的别墅。

  客厅里,翁镇福和安得森、黑藤分坐两旁,韩山站在翁镇福后面,四人同时望着刚进门的比利和佑夫,翁镇福脸上有一份兴奋的期待。

  知道翁镇福不好意思先问,安得森遂代他问道:“怎么样,事情解决了马?”

  两人都没出声。

  安得森微感诧异。

  “怎么了?没找到人?”

  “找到了。”比利说。

  安得森点点头。“动过手了?”

  “没有。”

  “没有?”安得森诧声问:“为什么?”

  比利耸耸肩。“我还不想死。”这也没什么好丢脸的,谁不怕死?

  三个坐着的人都震惊地瞪着他,韩山也是。

  “你也没动手?”黑藤问佑夫。

  佑夫摇摇头。

  “为什么?”

  佑夫看向比利,于是仍然由比利回答黑藤。

  “是我阻止他动手的,他比我还年轻,应该比我更不想死。”

  对安得森和黑藤来说,这实在是个非常没面子的情况。满口应允帮人家的忙,结果动手的人却跑回来说,因为他们怕死所以没动手。尤其在面对翁镇福猜疑的目光下,他们更是忍受不了。

  “佑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黑藤质问道。

  “别怪他,他也不知道对方是谁,问题是,我也不能告诉你们对方是谁。”

  比利状极无奈地说。“我只能说,那个人连海珊都会害怕。”

  说的也是,要是美国政府肯重金聘请世界上最厉害的杀手“鹰眼”去剌杀海珊,海珊绝对逃不了,真不知道美国政府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翁先生,他要我转告你,别去动那个社区的主意,别去惹他,否则他会来找你。”

  比利看了看安得森,就算是为了这次顺利的交易,也为了没能帮成他的忙,他是该给翁镇福一点忠告,不管他有多讨厌他。

  “别让他来找你,翁先生,这是我衷心的劝告。他是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人,谁也惹不起他。离他远一点,事实上,是越远越好,能有多远就多远。如果你执意不愿意听我的劝告,那么你就要先把遗嘱写好,固执己见去招惹他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我相信在注定要损失的金钱和你的老命之间,你必定能很轻易的做出正确的选择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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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Admin 周二 九月 04, 2012 12:58 pm

没有人不怕死,所以翁镇福听从了比利的劝告。

  从那天起,混混便不再出现在康乐社区。

  居民们简直把墨维当成了神,他们只知道那天墨维独自一人与那两个有如死神一般的男人对峙之后,社区便奇迹般恢复了一年前的平静和乐。

  一年半后,墨维站在医院育婴室玻璃窗外,双眸噙泪轮流注视着,玻璃窗内三个在手腕上同样系着“方翩然”名条的婴儿。

  三胞胎!

  墨维几乎是崇敬地赞叹着。

  当翩然说要替他多生几个孩子时,他一点也没预料到居然在两年内,翩然就让他做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的父亲。

  或许上天终究没有亏待他,在他过了三十四年的冬天之后,上天派一位甜蜜开朗的天使下来把春天送给了他。

  当他来到翩然的病房打开门时,望着坐靠在床头那张灿斓的笑脸,他心中不由想着:谢谢你,我的天使,谢谢你杷春天带到我的身边来。

  但是,片刻之后——

  “墨维,你将会有十八个孩子,你高不高兴?”

  “十八个?”墨维无法克制自己的喊道。

  “对啊,我要是六次都生三胞胎,这样就会有十八个孩子了。”

  “翩然,我记得我们是说好要生六个孩子,三个男的,三个女的,你忘了吗?”

  “是吗?不是吧,是你记错了,墨维,我是说我要生六胎。”

  “翩然,我没记错,我们是说要生六个,不是要生六胎。”

  “那么就是你听错了,墨维。反正我决定了,我要生十八个宝宝。然后等宝宝长大后,我也要他们每个都生十八个,墨维,这样你就有……三百二十四个孙子了,太棒了!是不是,墨维?”

  老天!你怎么把一个疯狂的天使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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