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婳轩
Would you like to react to this message? Create an account in a few clicks or log in to continue.

惜之:《迷恋魅君》迷恋系列3

向下

惜之:《迷恋魅君》迷恋系列3 Empty 惜之:《迷恋魅君》迷恋系列3

帖子  Admin 周四 八月 30, 2012 6:08 pm

他一直以为自己一辈子与爱情绝缘……
直到她的出现——
他才知道,何谓心情激昂、何谓心情悸动,
他也才知道,原来爱情是这么让人心慌意乱的事,
只是他却让原本该是完美的爱情出现了缺陷……
因为——他的身旁还有另一个女子的等待。
原以为总会有办法解决、原以为一切会圆满落幕……
结果,一场自刎的惊慌,打碎了他的“原以为”,
因道义而娶了那个他该负起责任的女子,
就这么让挚爱自他的生命中飘然远离……
也自此决意封闭所有情绪!
直到一场逃婚的戏码上演,
他的心才有死灰复燃——
但当他要追回那个带走他心的女人时,
却发现……

Admin
Admin

帖子数 : 393
注册日期 : 12-08-27

https://xhxyq.longluntan.com

返回页首 向下

惜之:《迷恋魅君》迷恋系列3 Empty 迷恋魅君1

帖子  Admin 周四 八月 30, 2012 6:10 pm

贺伯塘手拿病历对MISS刘说:“麻烦你安排六号床的小弟弟拍腹腔X光片。"

  “是误吞异物吗?”她问。

  “他吞了两枚硬币,要注意他有没有窒息现象。结果一出来马上通知我,我在办公室。"他简短应答后离开急诊室。走过长廊,回到他专属办公室,拉开窗帘,视线落在满园的榕树上。

  这是一所陈旧的小医院,已有六十年历史了,医院楼房占地约莫一百坪左右,楼高三层,整体看来并不大,但它却有一个三百坪的榕树园,以台北寸土寸金的地价看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园里的榕树长得非常茂盛,树干非常粗大,单一个人是无法用双手环抱住的,每年碰到雨季,滴滴答答的榕子掉落在地面上,总会糊出一地黄色淤积。

  这间医院是从罗院长的祖父时代就有的。当年"这间医院"曾在当地轰动一时,老老院长很有经商头脑,请许多一流名医驻院看诊,那时整间医院几乎人满为患,在那个交通不便的年代,很多人更不惜一路奔波,不远千里

  来看病,只求药到病除。

  罗家代代都是医生,传到罗献庭时,他虽顺服了父亲的意愿念了医学院,却非常不喜欢悬壶济世这份工作,于是他一年拖过一年,从医学院念到研究所再出国留学,就是迟迟不肯回来接掌医院。

  后来老院长生病去世,他才不得不回家接管家族事业,从那时候起,医院的经营就一年不如一年了,到最后他索性把整个医院交给副院长管理,自己跑到医学院里当教授,一圆他的老师梦。

  这个医生世家流传着许多传闻,据说老院长生前曾帮罗教授在阳明山买了一栋别墅,让他和妻子居住,可是不到两年光景,他就携妻带女搬回医院后方的两层小洋房里。

  有人猜测他挥霍无度,短短两年就把房子给卖掉,也有人说他投资失败,房子被查封……众说纷纭,但不管如何,罗教授搬回老屋、罗家风光不再、华心医院逐渐没落,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罗献庭当不来一个好医生、好院长,但他绝对是个平易近人、受学生景仰的好老师、他不但对学生和蔼慈爱,更是尽其所能地倾囊相授从不藏私,在学校里颇获学生爱戴,因此很多学生都愿意选择"华心医院"作为他们实习之处,而贺伯墉就是其中之一!

  贺伯塘在医学上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十八岁考上医学院、二十二岁轻松修完学分,执业期间他提出若干医学论文皆获得国际间肯定。更难得的是,他有颗善于经营的头脑,到"华心"实习不到一年,不但整顿了医院里的懒散风气,更刷新了医院近二十年来的就诊记录。

  华心在他的带领下,业务蒸蒸日上、景象焕然一新,他的作为让医院里的医生、护士由衷佩服,不以他是菜鸟却表现杰出而排挤他,相反地还人前人后喊他"小院长",全然服从他颁布的新制度。

  由于他的优异表现,让罗献庭更加放心地把女儿和医院都交到他手中,不再过问任何事。

  坐人办公椅里,伯塘伸伸懒腰,自昨夜起他已经忙了近十六个钟头,现在他最想要的就是一杯香醇浓郁的咖啡,和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

  老天爷仿佛答应了他的要求,一阵浓郁的咖啡香传入他的嗅觉神经。令他掀起唇角,让他的唇形看起来更诱惑人。他本就帅得过火,浓浓的眉因称职的弧度削减了张扬的傲气,深邃的眼睛每发出一笑总会笑出无数咖啡因,令人陶醉沉迷,在不知不觉中被勾引出满脸笑意,他的鼻梁是为着他早已拿满分的脸庞做加分赛而生。

  严格来讲若硬要从他的相貌中寻出缺点,那就是——他美得不像男人,若不是也巨硕的体型拉抬了些俊朗英气,走在马路上大约会有一堆头脑不清的男人,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

  “你真是我的天使!"伯墉心满意足地说,他把罗织语抱在大腿上,嗅闻着她身上的玫瑰香味。

  “我帮你按摩。"织语转身面向他,用柔软的粉拳在他肩上"你下午没课吗?”

  这个跷课天使,不知气白了多少老师的头发。

  “我跷课啦!其实我那种烂功课不念也罢,要不是爸爸坚持我一定要拿到护校的文凭,我真想马上嫁给你,帮你打扫家里、煮饭洗衣,当你的小妻子。"她天真烂漫地说。

  “傻织语,我也想立刻娶你进门,可是太早投入婚姻的话,三年不到你就会对这种黄脸婆的日子觉得不耐烦,罗教授的话是对的,你应该趁年轻多读点书,将来才不会后悔。"他的老道学最教织语受不了。

  “讨厌!你说话的口气跟爸爸一模一样,接下来你会不会把蒋公看到鱼逆水而上的故事讲一遍,告诉我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织语翻翻白眼,做了个鬼脸。

  “不会,我只会提醒你,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我还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咧。我最讨厌孔子食方不化的陈旧思想。"讨厌归讨厌,该背的她一句也没少背。

  她的说法并不公平,孔子本就是古人,难不成要他满口的"台湾有三宝,劳保、健保、199吃到饱"吗?

  “嫁给我等于多了一个老爸爸管人,要不要嫁可要考虑清楚哦!"他促狭地说。

  “哼!别吓我,我就是嫁定你了!我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都不会后悔。"她嘟着小巧的嘴巴,窝进他的怀中,她愿意就这样一生一世。

  对十八岁的织语语而言,一生一世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但年轻的心、年轻的热情让她迫不及待地交付真心。

  他和织语没有那种炽热浓烈、如火如荼的爱情,他们之间存在着淡淡的、温温的车祸,不曾加过温也不曾沸腾。他喜欢当"肩膀",喜欢让她倚着、靠着,喜欢当她永远的支柱。

  “谢谢你的永不后悔!"搂着她小小的身子,伯墉觉得好窝心。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织语推开他,迎视他的眼,脸庞上漾着掩藏不住的喜悦。

  什么好消息?"伯墉没有太大的期待,因为她连发现麻雀生蛋都会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雅涵阿姨终于肯跟爸爸离婚了。爸说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以弥补我妈妈那么多年来的等待。"

  “林女士愿意点头离婚?"他怀疑,在多年的坚持后,她怎会在这时候让步。

  “是啊!她把离婚证书寄给爸爸,收到信后,爸回阳明山的老房子想找她问清楚,却找不到人,我猜啊!她一定是想开了,觉得再拖下去也没意思,反正早晚都要离婚的,干嘛不干脆点。"

  “找不到人,她们搬家了吗?你不觉得奇怪?"莫非她们出事了?

  “嗯,爸爸也觉得奇怪,要搬家也应该知会我们一声,可是爸爸去了几次都没碰到人。不过她早就该答应离婚的,爸又不爱她,为什么她不要成人之美呢?放了爸爸,她才可以寻找自己的春天!

  “长辈的事我们很难去下评论,我想林女士有她的立场。"

  伯墉说得中肯。

  “她的立场是不要让织昀姐变成没有父亲的孩子。这很好解决呀!她只要肯把织昀交给我爸妈不就好了,姐有了爸爸、我有姐姐,她也少了拖油瓶岂不是皆大欢喜。像她这样拖着,姐还是只有名义上的爸爸,却没有享受过真正的父爱,这跟没有爸爸又有什么差别?"她用最单纯的想法来解释最复杂的感情事。

  “大人的世界不是你这个小脑袋瓜能懂的。"

  我是不懂,但是我知道不是我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去强求。像大妈,她强求一辈子,到头来受苦的是她自己,还有爸妈、织昀姐和我,谁都没有拿到好处,她要是早点想开,每个人都会快快乐乐的,何乐不为?"

  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花一辈子的时间让自己不快乐?像她这种享乐主义者,要她一天不开心都会要了她的命。"换个角度想事情,当年她面对你爸的背叛时,也许她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能牢牢抓住她手中所拥有的东西,而她的女儿、她丈夫签下的结婚证书,是她唯一能掌握的东西了,所以她必须紧紧握住。我们不应该为了她的恐惧去批判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身不由己。"

  “你就是一定要替她说话?"她嘟起小嘴,娇俏的模样让人疼爱极了。

  “我不是替任何人说话,我习惯就事论事!何况你为什么都要把自己和她放在对立的阵线上?就像你说的,你们全体都是这场婚姻的受害者,为什么彼此不能互相体谅?"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你知道妈妈有多希望穿上白纱礼服和爸爸走进礼堂吗?人家心疼妈妈那么多年的等待哪里有错。算了,我们不要再讨论了,反正妈妈多年的期待有圆满结局就够了。”

  那么另一个女人的等待呢?不足以令人心疼吗?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不知怎地,他就是没有办法像织语把它视为理所当然。

  “对了,我们在爸妈结婚那天,同时举行订婚仪式好吗?”

  她微询他的意见。

  “我没意见,只要你高兴。"

  “谢谢你,伯塘,我真的真的好爱好爱你喔!耶!她第二十次的求婚总算成功,接下来她就要朝"结婚"的目标前进!加油……

  他宠溺地抱起她。

  她是个好女孩,从五年前第一次看见她时,他就喜欢上她旺盛的生命力、她如阳光般的耀眼青春,那炫目夺人的光彩感染了伯墉的心。和这样的女子携手走过一生,应该会是永远的晴天,无风也无雨吧!

  ☆        ☆        ☆

  捧着毕业证书,织昀把它交到母亲手中。病床上瘦骨峋的林雅涵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妈,你看,我做到了!"

  是的,她终于做到了,这些年她不花父亲一分钱,白天工作、晚上念书,不但自食其力还让病榻上的母亲无后顾之忧专心养病。

  “我一直知道你是最优秀的。"雅涵精神奕奕地说。

  自从上个月母亲第七度入院以来,她从未有过这么清醒的时候。纤细轻灵的织昀紧握住母亲的手,拒绝护士口中的"回光返照"渗入脑内。

  “妈,我高中毕业了,从现在起我晚上可以多兼几份工作,我们的生活再也不会那么辛苦。"她从不怕辛苦,只要母亲无恙一切都值得。

  “好织昀,妈妈无福消受你的孝心了。”她摇首无奈地说。

  “会的,只要你再坚持一点、勇敢一点,再大的难关我都会陪你冲过去。"

  “我坚持了那么多年,到头来不也是一场空。织昀,妈妈想通了,放手是所有问题的答案,世界上最不能勉强的就是感情啊!”她感慨地说。

  “你是不能勉强‘他'的感情,但是你怎能割舍‘我'的感情?我们相依了十九年,你也要对我放手了吗?这对我不公平!"她咬住唇,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

  “公平?好难做到的两个字,我也曾经哭喊着要他对我公平,可惜他的爱只能对一个人公平……"雅涵摸着手腕上的旧疤陷入回忆中。

  那个雷电交加、风狂雨烈的夜晚,对着他绝然离去的背影,她割腕自杀。温热的血液从血管中迸射出来,刺目的鲜红飞散若非不到两岁的织昀哭喊着扑上来,她真会遗忘她的女儿、她的责任。

  于是,在清醒的最后一秒,她投了电话求救。虽然她被救活,但织昀心底却蒙上了阴霾,从此只要一碰到风雨夜,她就会惊恐哭啼。对女儿,她负欠太多……

  “妈,不要想他,你的生命中再也没有容纳他的位置,往后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我保证,一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过最好最好的日子,我会让你幸福、让你快乐、让你骄傲……"

  “织昀,下辈子、下辈子好不好?我们约定好下辈子再当母女,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像这辈子一样,当个让女儿受苦的妈妈。"雅涵截住她的话。

  “当你的女儿,我从来不觉得受苦。"

  这些年我为了无谓的自尊,宁可酱菜稀饭过日子,却不肯拿你父亲一毛钱。我知道你常为了缴不出费用而遭受同学异样的眼光,我知道你偷偷躲在棉被里哭着,我知道我彻彻底底错得离谱了。

  但他一直是爱你的,你是他女儿、他是你爸爸呀!织昀,答应妈妈,等我死后回到爸爸身边好吗?”

  “你有你的尊严,我是你的女儿,自然也有我的骨气,这些年他选择了另一个家庭、另一个女儿,选择了在我的生命中退位。我不认为我有道理为了生活,去向他低头!"她坚持她所要坚持的不肯让步。

  “你这么倔强,我怎么放得下心?"她叹息,女儿怎会那么像她?像她这种性格注定要吃苦受累啊.

  “既然放不下心,就为我撑过这一次。"她双手阖十乞求道。

  “妈妈无能为力了。”她垂下手,眉宇间净是疲惫。

  她那种"放弃"的神情让织昀心慌。

  她放声呐喊:“对我的爱留不住你吗?好!那么想想他,那个你爱了一辈子却也恨了一辈子的人吧!你难道不希望活得精精彩采给他看吗?你甘心就这样认输了吗?不!你不可以甘心、我不允许你甘心。你从来没有一天是真心快乐过。妈,我求求你,活下来,为我、为你自己,更为那个负心的男人。"

  “别恨他,你身上流的是他的骨血。"要说服固执的女儿多困难啊!

  “骨血?这东西没意义。他没疼过我一天,我也不懂得何谓父爱。"她关起心房听不进任何劝说。

  “真爱无罪,你想怨就怨妈妈,是我的坚持害了你。"

  “真爱无罪?那么责任呢?义务呢?应该把它们摆到哪一座天秤上?或者像他一样,用条抹布把那些他避如蛇蝎的东西遮盖起来,就能粉饰太平,可笑,结了婚的男人还有资格跟人家谈爱情,难道婚姻制度是形同虚设?"

  “这些年他试图把你带在身边,是我不肯。织昀,就算你无法爱他,至少,不要恨他,毕竟是他赐给你生命。"她让步的说道。

  艰难地点头,这份要求让织昀很是为难,几乎从懂事以来她就学会恨他,可是为了母亲她愿意勉强。

  “我答应了!我不去恨他,可是,妈妈,你能不能也答应我熬过这一关?如果你不要我了,未来的日子我会连一天都过不下去。你不要放弃自己,放弃了自己就等于放弃了我。你舍不得的是不是?"织昀的泪再也约束不住,顺着颊边一颗一颗滑向母亲纤瘦的手臂。

  雅涵费力地抬起手,擦去女儿的泪。"乖,妈妈知道你一向勇敢,我相信你一定会平安走过……"

  “你不可以这么放心,我不勇敢、不坚强,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行,我才十九岁需要你的照顾啊!”

  “傻女儿……相信自己,你一直是最棒的……往后就算妈不在,你…也要活得精彩……绝伦……现在我累了……让我休、休息一下……"

  她的气息转弱,唇角噙着微笑松开女儿的手,偏过头沉睡。

  织昀细数着母亲的呼吸,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她确定妈妈是入睡而非离去,一颗悬挂着的心才停止了摆荡。

  “你睡一下,只一下下不能太久哦!我等你醒来,我会在这里一直一直等你,直到你醒来。"织昀在母亲耳畔轻声叮嘱,唠唠叨叨像个小老太婆,她害怕着母亲这一睡去就不再醒来,因为她有强烈的预感和恐惧。

  然而,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在五更才开出催命符。如同她所预感,母亲这一觉睡了足足三天,三天后她就真正离开女儿、离开这纷纷扰扰的人世间。

Admin
Admin

帖子数 : 393
注册日期 : 12-08-27

https://xhxyq.longluntan.com

返回页首 向下

惜之:《迷恋魅君》迷恋系列3 Empty 迷恋魅君2

帖子  Admin 周四 八月 30, 2012 6:11 pm

屋内屋外一片欢乐景象。

  心形的气球,粉红的、紫的、金黄的、橙的……大大小小结满了榕树枝扮。莫札特轻快的弦乐四重奏在空气间流窜,晕染得每个人的心情都随着轻快飞扬起来。

  罗献庭的学生都来帮忙了,穿着白袍的年轻身影在屋里屋外忙碌地张罗。

  对于教授和师母间这段艰辛的情路,他们感同身受。因此这群准医师们大费周章,要把这场婚礼办得轰轰烈烈。

  忙了一上午,仪式顺利完成。教授、师母达成多年的梦想,成为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伯墉、织语也定了未婚夫妻的名分。

  大伙儿三三两两坐在树下闲聊,等待着入夜的席宴。准备掀起另一波热闹高潮。

  站在绑满五彩缤纷气球的树下,织昀孤单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寂寥,遥遥对望着那一屋子的喜庆,她颤抖着身子在人群中寻找"他"。

  亮晃晃的阳光照不进她心底的腐朽阴沉,挂在众人脸上的喜悦融不入她怀恨的眼睛。织昀惨白哀戚的容颜与满园的幸福格格不人,她像误闯天堂的幽魂,冷然地在角落诅咒、想慰眼前的欢乐喜庆。

  母亲一死,他就迫不及待地大肆庆贺了,原来他的快乐要建构在母亲的痛苦上!他总算解脱母亲给的束缚,或者她该奉上一份恭喜。答应妈妈不去恨他,没想到真正要实行却是这般困难重重,她对自己益发没有把握了。颤抖着手,她把握住牛皮纸袋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仿佛握在掌心的是她剧烈收缩的心脏。

  就一次!见他最后一次,从此他们的生命不会再有瓜葛牵绊。她命令动弹不得的双脚往前迈进。

  身穿白色西装的伯墉远远地就看见织昀,他迟疑了一下,走向伤心影子。

  “小姐,需要帮忙吗?”温柔醇厚的嗓音带来一阵暖意。

  抬眼,她撞进他深邃的眸子中,那一潭清澈的眼波奇异地抹平她的惊惧,他嵌挂在唇角的稳实微笑,抚去了她的满心焦惶。直觉地,她信任他,相信有他在就会天青气朗、就会换得一季平安。虽然,这不合乎她多疑的惯性,但是眼前这个男子就是让她平静也心安。

  “我想找罗献庭先生。"她顺了顺长发,把耳边的白花扶正、素眼拉平。

  “请问你是……"难以解释的熟悉感在伯墉心中逐渐酝酿,看着她,他的眼睛再也转不开。

  是怎样的感觉,让他想把她深深刻在脑海中?他不知道,但是,首次他不再排斥前世今生的无稽说法。

  “我叫罗织昀。你们正在举行宴会吗?”

  织昀?教授的大女儿!

  伯墉仔仔细细地审视她,她白皙纤细、五官姣美,这样的一张脸任谁都很难不被吸引。她相当相当美丽,美得轻灵、美得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她和织语一样都有双大眼睛,不同的是织语的眼里装满了阳光和欢笑,而她的眼里装的却是忧郁悲愁,浓浓的哀恸积压在她眉尖,窒人的阴霾隐去了她的娇艳。

  他强烈地想为她拂去那抹哀愁,强烈地想把她收纳在翼下保护。

  “今天是我和织语文定的日子。"他避重就轻,不提教授和师母的婚宴。

  文定?织语?他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文定?她心底迅速窜上一股强烈的失望,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擂鼓般的心跳震得她耳呜目眩。

  “我穿这样进去,会不会让你们为难?"她局促地拉拉身上的素服。

  “我们都是医生,没有人会忌讳这个。来!跟我进来。"他没猜错,林女士果真出事了。领着她,伯墉带头走进门。

  织昀踩着他走过的痕迹,一步一步,小脚印覆上大脚印,她的心微微呛着。

  随着他的引领,她走到父亲跟前。

  抬起头看见"他"挽着一个身着新娘礼服的中年女子,她…是郭玫杏?原来今天是他们的"大喜之日"!他们等了十年总算等到今天了,难怪要大张旗帜庆祝一番。织昀后悔没捧来母亲的骨灰坛,看他们如何敢在母亲面前进行婚礼?

  踩着冰冷的大理石,她寒着脸一步步逼向郭玫杏——是她夺走他的爱,让母亲盼了一辈子始终都盼不回心爱男子的感情,是她光明正大当了他二十年的外遇,是她在母亲尸骨未寒时入主罗家。

  说好不恨他!可是怎办得到?憎恶了一辈子的两个人就站在眼前,她恨不得一把扯下婚纱撕个粉碎——污秽如她配不上纯洁婚纱。

  织昀谴责地回头瞪视伯墉,她觉得自己被出卖了。然他还是挂着沉沉稳稳的笑容,仿佛自己从来没有做错。

  强咽下喉间的委屈,她将手上的牛皮纸袋送到罗献庭身前。

  他没伸手去接、却激动地握住她的肩膀,眼里有不可置信的喜悦。已经整整十年了,这个女儿总算肯在他面前现身,她和她的母亲一样漂亮,水汪汪的瞳孔里总浮着淡淡愁云,小小的唇边象微着不妥协般微微翘着。

  罗献庭一直是心疼织昀的,虽然他们不住在一起,虽然雅涵不肯接受他任何生活支援,但是雅涵并不反对让他们父女独处。那时候他常抱她、带她去公园散步、荡秋千,带她去夜市捞金鱼、买汽球,当年他们是那么的融洽和谐,她和他分享了所有的心事——快乐的和伤心的。

  直到织昀渐渐长大懂事,懂得了大人的世界是如此不堪后,她刻意疏远他、刻意在他们之中隔出距离,她不再愿和他谈心,看着他的眼睛里总带着恨意。到后来她索性一知道他来访,就躲在房里不愿出来。

  “织昀——你来了?”久久他才整理出一句话。

  “我马上走,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我不是说……织昀,你怎么穿这个样子?"他终于注意到她身上的素缟。

  “家母去世了,因为最近忙着替我母亲办理后事,所以拖到今天才将房屋所有权状送过来。"她客气而疏离地把话一次说完。

  “雅涵她……"他震惊地理清她的语意。

  “是的!"她挑衅地迎上他不敢置信的眼睛。

  “她、她从来没有跟我说……她怎么会死?"

  “你会关心?或只是惺惺作态?"她讽刺。

  “告诉我!雅涵怎么会死?"他激狂地对她大叫。

  “癌症!"她冷然地说,他的激昂满足了她的报复快感。

  “怎么会这样子?难怪我去了那么多次总是没人在家……是我太疏忽……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他攫住她的手腕。

  “很抱歉!我们不知道你还会在意别人家的事。"她刻意划分界线。

  “你们不是别人家,你们是……"

  “是什么?"她咄咄逼人地向前跨一大步。"是家人吗?林雅涵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女儿吗?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有这层认知。"

  “你们是我的家人,我关心你们并不比别人少。"

  “真动人的说辞,那么她们呢?她们又是谁?"她语带恶意地指向郭玫杏和织语。

  “姐,别这样,他是爸爸啊!”织语走向前挡住她的指责。

  她一眼就认出了织语,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那样的伟岸男人吧!

  压住心酸,她冷言道:“罗小姐,恐怕你认错人了,我母亲只有我一个独生女,没有姐妹更没有父亲,如果有的话,在我被指着鼻子骂私生女时,他就会跳出来保护我。所以我非常确定,我没有你口中的那两门亲戚。"她残酷地说。

  “织昀,爸知道你恨我,可是!爱情总是让人无能为力……终有一天,你也会碰上真爱……"

  他的解释听人她耳里只觉可笑,无能为力?哼!

  “对于你的爱情我不予置评,若我的存在曾经阻碍了你的爱情进行,容我说声对不起。房屋所有权状在这里,我把房子还给你了,从此我们不再有任何瓜葛,我祝福你的爱情一帆风顺、无波无痕!"不敢预测自己伪装的坚强会在哪一刻崩溃,织昀咬着唇,强撑起疲乏的身子转身欲离。

  “织昀,请留下来让我照顾你好吗?”罗献庭握住她的手恳求。

  “在我最需要照顾的年纪里,你选择让自己缺席,凭什么你会以为,已经独立的我还愿意让你照顾?"她甩脱他的手。

  “你执意不肯回到我身边?"能怪谁呢?织昀说的没错,当年是他放弃了当父亲的义务,怎有资格求她留下?

  “你执意不肯回到我身边——很好,这句话在我心中整整十年。那时好想好想当着你的面问——爸爸,你为什么执意不肯回到我们身边?是我和妈妈不够好才留不住你,还是外面的女人太坏不肯放你走,没想到,今天这句话居然会从你口中说出来。"

  “不管如何你都不愿留下?"

  “是的!"她断然拒绝。

  “既然你心意如此,把房契拿回去,那本来就是要留给你们。"他懂女儿的固执,就像他懂得雅涵的坚持一样,谁也别想改变她的心意。

  “在我们穷到一天只能分食一个馒头、穷到被断水断电时,我们都没有向你开口过,现在我有谋生能力了,更没理由拿你的东西。以前留着那栋房子是因为妈妈还存着希望,她衷心相信,只要不怨不悔的在那里等待,总会等到你回心转意,可惜,她始终等不到。命运逼得她不得不放手!现在妈妈不在了,那栋房子对我再也没有任何意义。"她眼角泛光,心怜母亲却无能为她做些什么。

  “我对她很抱歉。"他语气中充满挫折与罪恶。

  “留着你的抱歉,她无福领受。"她淡漠地说。

  “如果有下辈子……"

  那么就请你行行好,别再去碰她、招惹她,让她好好活着,享受一下生为‘人'的乐趣。"她说得无情绝裂。

  “织昀——我真的很希望我们能像你小时候一样,那时候……"

  “时光不会倒流,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你只是一个小女孩,怎么在社会上和人家竞争?"让她就这样空手走,他有太多的不放心。

  “别看不起我,只要一勾手,就会有无数个男人抢着为我捧上名车、别墅,你那栋小房子我还看不上眼。"她刻意误导他。

  “你是说你在做……"

  “当然,不然你以为十九岁的女孩,有多大本事可以维持一个家、照顾一个重病的母亲。除了身体,我还有其他东西可以出卖吗?”为了打击他的良知,她不惜说谎。

  “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将来你还要结婚……"

  “你说了一个好有趣的天方夜谭!婚姻?它杀了我妈还不够,连我也想一并埋葬?罗先生,我不是你那个养在温室的女儿,如果我还不懂得从家母的婚姻中学到警惕,我也未免太愚蠢了。”

  “不要这样糟蹋自己的人生,你才十九岁啊!”他恨自己的无力感,一个大男人竟连保护女儿的能力都没有。

  “糟蹋?你用一个极有意思的形容词!请问——有什么工作能月入数十万来养活自己和母亲?何况别人可以看不起我们这一行,你却不行!忘记了吗?当年你不也是流连在我们这种声色场所,才顺利找到你钟爱一生的红粉知已?说不定我在里面久了,混出了点名堂,也会有个男人心甘情愿为我抛妻弃女,了不起多熬个几年嘛,我也能顺理成章、登堂入室当上阔太太。"她招招锋芒都刺入郭玫杏要害。

  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因为我——你父亲不能参与你的成长,因为我——你的母亲抑郁寡欢,这些沉重的罪恶日日夜夜折磨我的良心,求求你留下来,让我们有机会为我们的错误补偿!"玫杏的泪珠滑过画上浓妆的颇骨,跌落在纯白纱裙上,晕出一块污渍。

  “即使沉重的罪恶感日日夜夜折磨你的良心,你仍是选择牺牲我母亲的幸福来成就自己伟大的爱情,不是吗?凭什么我要为了减轻你的罪恶感而留下来?"织昀的尖锐让她无从招架。

  “不要这么刻薄!如果有错,错在我,不在玫杏。"罗献庭挺身护她。

  “刻薄?我这样就算刻薄了?那么你一定不知道我真正刻薄的样子!你知道我在被一群孩子围着用石头砸、骂我是没人要的小杂种时,我心里是怎么诅咒你们的吗?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善终!你知道我一个人守着灵堂时,心里在想什么吗?我鉴请老天爷将你们天打雷劈、挫骨扬灰……"

  啪,罗献庭巴掌挥上她雪白的脸。鲜红的指印衬着嘴角渗出的血丝,令人看了触目惊心。

  他一动手立刻就后悔了。看着她红肿的脸颊,他满心歉疚。

  “织昀……你不该是这样的……你妈妈是那么温柔善良……"

  “怎会教出我这么歹母的女儿是吗?”她抢着接话。

  “没办法!单亲家庭的孩子本来就容易行为偏差,很抱歉我的性格不讨你喜欢!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你已经完完全全摆脱我了!将来就算我被抓进监狱,也绝不会报出你罗大院长的名号。"说完,她骄傲地用手背拭去嘴角血痕,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走去。

  伯墉自始至终都沉默地看着这场争执。她有太多的恨,像蛰伏在冰山下的火药,随堡个震动都会引出大爆炸。而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握有燃起她狂暴烈火的引信,不断威胁着她发动攻击。表面上,她的尖牙利齿伤了所有人,实际上被弄得伤痕累累的人——是她吧!

  十九岁的女孩应该像织语那样单纯快乐、生命中只有阳光,不该像她这样晦暗阴霾、悲愤痛心!是经历过多少磨难,才造就出她这样的性格?伯墉皱起眉头,他冲动地想将她带在身边,用爱灌溉她贫瘠的心田,用爱心包容她的仇恨,用关怀抹去她眼底的阴沉。让她的生命再度丰沛、再度灿烂光明。

  “织昀……我不是……"罗献庭喃喃地跌坐入沙发中。"我失去她了,完完全全失去她了……"

  看着敬爱的师长倒下,伯墉的冲动化成行动。"不!你不会失去她,我去把她带回来!"他没微询任何人的意见,不假思索地夺门而出,奔驰的脚步追逐着织昀的背影……

  跑出榕园,伯塘看见织昀失速的身体往大马路上奔驰……

  “等一等,危险!"他的声音淹没在震耳的煞车声中,眼睁睁看她的身子子高高弹起落下伯墉的心脏瞬间封冻,尖锐的刺痛催促着他奔上前抱住她……

Admin
Admin

帖子数 : 393
注册日期 : 12-08-27

https://xhxyq.longluntan.com

返回页首 向下

惜之:《迷恋魅君》迷恋系列3 Empty 迷恋魅君3

帖子  Admin 周四 八月 30, 2012 6:11 pm

冷空气自出风口传来,冰冰凉凉的温度贴在织昀的脸上,她逐渐醒转,在清醒的同时,疼痛也开始侵袭她的知觉。睁开眼,适应了灿然的光线,她发现自己正对上伯墉带笑的眸子。

  好爱笑的男人,他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笑,仿佛世界上都没有事可以为难他。

  为什么他可以笑得这么理所当然?痛苦中的人最恨人家笑出一口白牙,好似在嘲讽别人的不幸。别开脸,她告诉自己——她讨厌他的笑。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会痛?"他帮忙把床摇正,走到床的另一边,让她能半坐着和他说话。

  她摇摇头,倔强地否认了痛觉。

  “逞强!你身上有很多处瘀伤,一碰触到就会痛得你龇牙咧嘴,正是所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语带幽默说得轻松。

  “你的同情心真丰沛。"她挖苦他。

  “我赞成你的说法,因此我会给你足量的止痛药,不会让你美美的脸扭曲得太难看。"

  低下头看到自己两条上厚重石膏的腿,倏地,她飞蹙起眉。"我的脚怎么了?”

  “断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等它们复原后就能又蹦又跳,跟没受伤前一样好用。"

  “要多久才会好?一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没你想得那么久,有点耐心。"

  她啮咬住手背,久久不说话。这是织昀发愁时的习惯动作。

  见她愁眉不展,伯墉安慰说;"你就当脚在美容护肤好了,等卸下这层‘敷脚霜',你的脚就会变得‘白抛抛、幼咪咪',女生对于爱美一向很舍得付出的,是不是?"

  “给我一个确定的日期,我要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她横瞪着他那张微笑不曾退离的脸。

  “嗯……我想想……对了!等我一下。"他沉吟一会儿,既而转身离去,等再度出现在她面前时,已是五分钟后的事了。他捧着一个花盆,递向织昀,绿油油的叶子将苍白的病房增添了生命力。

  “你要我吃中国草药?"不会吧!想起那种恶心味道,她开始有呕吐的欲望。

  “想哪里去了?我要你好好照顾它,等它开花时,我保证你就可以出院了。”他被她的想像力惹得发笑。

  “要是它开不了花,我就一辈子出不了院?"植物能告诉她出院日期?他还真科学。

  “我没那么恶毒,不会找棵不开花的植物来欺侮你。"

  “请不要敷衍我。我的脚是不是好不了?”

  “你是对全天下人都抱持防备之心,还是独独对我的开刀技术不具信心?"

  “你操的刀?一个实习医生?"她推测使他的年龄顶多是个实习医生。

  “我建议你试着信任我。"他热络地说。

  “对不起,我从来不认识‘信任'这个字眼。"她冷冷的回应。

  “那么就让我来当你的启蒙老师,教会你‘信任'。"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对她抱持那么多耐心。

  “怎么又不说话?不是被撞傻了吧?"伯墉坐上她的床沿,试图引出她的心思。

  “你是心理医生吗?我为什么要对你说!"她继续张牙舞爪,难道他感受不出他有多令人讨厌吗?

  “我虽不主修心理学,但多少有些涉猎,况且心理会影响生理是人尽皆知的,你要快快乐乐的,伤口才会复原得快。"

  织昀撇开头,不想看见他那对善于说服人的眼睛。

  “你从来不笑的吗?”他不放弃地绕过病床,再次迎向她的脸。

  “对不起!我的脸做不出‘微笑'这号表情,如果你想看笑容,建议你打开门、走出去,到别的女人脸上找找,机率会大一点。"她没察觉这句话里的酸意有多重,理所当然地顺口说出。

  “看来,你的人生贫乏得很,除了‘信任'、‘微笑'之外,回回你缺少的东西还不少。没关系!我的人生资源非常丰富,我来帮你把不足的部分补齐,让你活得生气盎然、不再有缺憾。"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你对每个病人都这样吗?”

  “怎样?太鸡婆吗?如果你的意思是这样,那么我要回答你——不!我只对你一个人‘大费周章'。"

  “为什么?"她抽丝剥茧地追问,她强烈地想窥探他的心态。

  “因为你是特殊的!"在他心里,她一直是特殊的。

  自从他远远地瞥见她在榕树下的单薄身影时,他就知道他们终会扯上关系,不论是哪一层关系。

  他的话让她的脸颊浮上一层红晕,"我不认为自己特殊。"

  冷漠的语气出现软化。

  “你当然是特殊的,至少我们之间还存有着‘特殊关系'。"

  “特殊关系?"她不解,除了病患与医生,他们之间还有其他关系吗?

  “你忘记了吗?我们是一家人?"他提醒。

  “一家人?"她想起他和织语的文定。

  “是不是我解释得不够清楚?请你仔细听好,我们不是一家人,永远也不会是。我跟罗献庭、罗织语没有任何‘关系'。因此,请你眼里不要再以‘特殊'看待我。"她激烈地挥过手,吊在手上的点滴被扯落,一缕鲜血自血管中冒出。

  那些刻意被冷落的痛觉一古脑儿侵袭她的知觉,痛得她蜷缩起身…

  “小心一点!"他急忙按住伤口,为她止血。

  “收起你的好心肠,我不领情。"他对她的反弹不回应。

  他动作轻柔且仔细地为她处理好伤口,仿佛心疼她般。织昀看着他专注认真的神情,胸口有股感动在翻搅。她是怎么了,心跳一阵强过一阵,一丝丝的甜蜜、喜悦,噙在领边、渗入喉间……

  摇摆不定的心找到定位,焦躁难安的情化成绵密的喜……

  处理好伤口,他重新帮她把点滴固定。

  伯墉温和地说:“虽然你很漂亮,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脾气不好的病人。"

  “我从没有用‘温柔'形容过自己!"她话锋一转,"可以请教你一件事吗?”

  “请说。

  “要到什么时候你才会走得远远的,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她赌气地说。

  “真那么急着摆脱我?"他语调中藏着一分失望,很轻很淡的一分,轻得让织昀无所知觉。

  “没错!"她倔强地别开脸。

  “等小植物开了花、你的脚卸下敷脚霜后,你和我这个唠叨的男人就‘契约终止',我马上转身离开,再也不来烦你,好不好?"他纵容地说。

  他帮她把被子拉高,像哄孩子般地拍拍她的脸颊。"好了!别再抬杠,留一些精神来养病,眼睛闭起来休息。"

  他走了,望住他的背影,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那让人倾心也放心的气质,让织昀坚硬的心逐渐软化。

  “你是健忘还是粗心?老是忘记浇水。"伯墉用水杯帮他那盆被忽略的可怜植物,浇上半杯水。

  “它跟你求救,说它快渴死了吗?”

  几天相处下来,伯墉的耐心相待终于让织陶卸下尖芒利刺,她不再与他针锋相对,相反地有时他们还能相谈甚欢。

  “等它开口喊救命的时候,就药石罔效啦!你不认真一点,说不定它开不了花,你就真的出不了院。"他语带威胁。

  “我才不要对它认真,万一我把全部心血摆在它身上,等它开了花,我却还在这张床上数日出日落,我一定会呕死。"下意识地,她摸着它绿油油的叶片。

  “你总是这么害怕受伤吗?”他认真地观察她的表情。

  “不!受伤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我早已麻木不仁、没有感觉了。”她升起一抹傲然。

  “我换个方式问——你是害怕期待落空,才宁可选择不期待才不会失望?"

  “也许我性格中的消极因子占了大多数,任何事我宁可做最坏的打算,也不要抱持一点点希望,因为当希望落空是很痛苦的。"

  她没回避他的问题,这个小小"进步",让他很愉快。

  “可是期待、幻想在我们成长过程中,是很美好的经验。"

  “美好的经验?这种东西对我而言太奢侈了,我要不起。"

  “你要得起,只要你肯敞开心胸学会接纳。"

  “接纳?你要我去接纳什么?"她升起警戒。

  “你身边的人、事、物。"

  “在这些东西里,有没有包括你的未婚妻?有没有包括你的岳父、岳母?"织昀冷笑出声。"他们派你来当说客?你处心积虑接近我的目的,就是要我配合你们演出一出‘阖家团圆'?"

  “若不是你的态度那么恶劣,我真会为你的敏锐观察力喝彩。"

  “我猜对了,你接近我果然有目的。"

  “我的目的是要你快乐,要你像个正常的十九岁女孩一样健康、活泼,要你放弃仇恨,解放别人也解放你自己。"他句句都发自真心。

  “别白费心机了。”

  “我没有白费心机。"

  “你这么费心地讨好岳父母、未婚妻,不觉得很累吗?”她苛刻地质问。

  “我是费心了,但是我讨好的对象是你,不是旁人。"他毫不受她尖酸的态度影响。

  织昀沉默了,她想不出自己哪里值得他讨好。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对罗教授有这么多的怨恨?"

  “如果你在嘲讽不屑的眼光中生活了十九年,我确定你能学会偏激。"

  “据我所知,他从未放弃过你们母女,他是爱你的。"

  “每个月的固定探望就算不放弃?如果爱我为什么不留在身边照顾我、陪我长大?爱我为什么不要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感情的事情很难令人下评断,如果他选择留在你身边,织语和师母是不是就要和你们角色互换,演出憎恨的那一方。"

  “如果我是第三者,我的道德良知不会容许我去憎恨,它只叫我退隐、不去侵占别人的婚姻。"她顽强地说。

  “令堂对你的憎恨没有任何意见吗?”

  他提醒了织昀曾答应母亲的事。

  是啊!是啊!她说不恨他、答应不恨他,她也想过跑得远远的,看不见、听不到,自然就恨不了了,可是她没预料过会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摇摇头,她颓然地说:“你出去吧!我累了。”

  “躲避或仇恨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式。"

  “我从来就不想要解决,那是死结,解不开、脱不了。我和他们是永远的敌人!"她狂吼。

  “就因为他无法勉强自己去爱你母亲,因为他支配不了命运,无法要求它不要让他碰上真爱。所以你恨他?"

  “勉强?你们男人说话都是这么不负责任吗?谁勉强他娶我母亲?谁勉强他生下我?谁又勉强他去毁掉一个女人的一生?"

  “负责任的方式有很多种,不见得要把两个彼此不相爱的人绑在一起,才叫负责任。"

  “是啊!这就是重点了,他不爱妈妈,而妈妈却爱了他一辈子呀!他不想和妈妈绑在一起,就不该去找来那条绳子。"

  “令堂也是这样憎恨他吗?”

  “不!她没有恨过他。他的人、他的心不在——她仍然爱他。他身边有了别人——她仍然爱他。他要放她去寻找她的爱情——她还是在他的大房子里,默默地等待,等他有朝一日回过头来爱她,即使他只能分一点点爱给她,她都会心满意足、死而无憾。"

  “你的母亲很痴情也很执着。"

  “可惜她生不逢时,在古代这种人可以拿到贞节牌坊,在现代她只能抑郁而终。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干,她真的是无路可走了才不得不放手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还是抵不住伤心的催逼,而泛滥成灾。

  “她的爱没让你感动,没办法释放你心中的恨吗?你和你父亲都是她最疼惜的人,你们这样她怎能安心?"他为她拭去泪液,轻拥她入怀。

  在他怀中,织昀的怨恨奇异地被抹平了,他的话语、他的呵护一寸寸剥除她固执的骄傲,是不是被关心、被疼爱的人就无法去恨?是不是再多的恨永远敌不过爱和包容。

  “我答应过妈妈不去恨他,可是见到了他我才知道,我做不到,不管我有多努力都办不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她有一丝迷惘。

  “对自己有点信心。"他捧起织昀的脸,为她加油打气。

  “好难、好难……"她退缩。

  “你一定办得到!别让仇怨主宰你的生命、操纵你的性情。抑害你的快乐。"

  “你的口才很好,适合当律师。"

  “我更适合当朋友,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他温柔的笑又回到他脸上,为她传送温暖。

  曾几何时,她已经开始喜欢上他的笑容?

  “朋友?"

  “别告诉我,‘朋友'对你而言太奢侈了,你要不起。我拒绝接受这种推托,因为我很便宜的,物美价廉、经济实惠,总之,好处多得不可胜数。"

  伯墉的幽默引出她噗吭一笑。

  “你笑了?和我想像的差很多。"

  “听不懂。"她摇摇头满脸困惑。

  “我以为你笑起来会变成恐怖的老巫婆,所以才不常笑,现在看来倒还好嘛!"他吐了违心之论。

  “只是还好?"他是客气还是辞穷?看过她微笑的男人都是用倾城倾国、闭月羞花这类夸张辞汇来形容,而他仅仅用了"还好"?

  “是还好,眉清自秀的看起来挺顺眼。"

  “你真吝啬。"她皱皱鼻子,嘟起小嘴,有了小女生的娇态。

  “吝啬?"

  “夸奖别人很难吗?你不会说我笑起来让你如沐春风吗?说不定我一高兴,就多笑几个让你看。"

  的确,他太缺乏夸奖女孩子的经验。伯墉用手指耙梳过她的长发,"它们打结得好厉害。"伯墉试着在手中把它们分开。"我好想洗头发。"

  “我去借一辆轮椅带你出去洗。"他在她眼底看到期盼。

  “可以吗?你今天不用上班?"

  “别说你生命中除了‘信任’、‘微笑’以外,连‘请假’也不懂。"

  “你不要老是盗用我的话来取笑我,我要抽版权的。"

  “消费者付费,合情合理!"说毕,他从口袋掏出十元硬币一个。

  “十元?你当我是廉价品?"

  说说笑笑间他推来轮椅,抱起轻盈的织昀,在放下瞬间,他竟舍不得放手……

Admin
Admin

帖子数 : 393
注册日期 : 12-08-27

https://xhxyq.longluntan.com

返回页首 向下

惜之:《迷恋魅君》迷恋系列3 Empty 迷恋魅君4

帖子  Admin 周四 八月 30, 2012 6:12 pm

她在等待,每天张开眼醒来的那刻起,她就在等待他、想着他。淡淡的喜、浅浅的甜、丝丝的幸福渗入她忧郁的心,它们一分一秒慢慢地为她清除掉积压多年的愁怒怨愤,她的眉头不再终日纠结。

  偶尔、偶尔在他背过身去的刹那间,阳光会在她脸上驻足,偷偷地描绘出一分笑意。偶尔、偶尔在他低下头帮那棵不知名的植物浇水时,小小的幸福感会攀上她多愁的容颜,映出春意盎然的灿烂。

  梳梳头发,父亲为她请来的特别护士帮她换上新衣。苹果绿的及踝洋装衬托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

  “织昀,这套衣服穿在你身上真好看,罗院长很有眼光。"

  说话的是特别护士杨庭君,她是个温和心细的女人,在"华心医院"当了近三十年的护士,和罗家的关系早已从上司部属变成朋友,虽然她没有直接参与罗家的故事,但多年来亦分担了不少罗家人的心情。

  “是罗院长还是罗太太?"织昀叹口气,这两三个星期以来,他们小心翼翼的照护她全看在眼里,是疼惜、是补偿早已不重要,他们都尽力了。

  “你都知道?那……你是不是可以……"

  “君姨,如果接纳他们,我会恨我自己。"她知道君姨要说什么,这段日子她听太多了。靠入枕头里,她拿起伯墉给的绿色植物,轻抚狭长的叶面和抽高的小花茎,她不会解释自己的心情。

  她坐上床沿,握住织昀的手说:“织昀,我把你当成自己的晚辈才说这些话。你母亲已经去世了,留着她的遗憾让自己不好过,并非聪明的做法。"

  “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了。”

  “你感受不到他们对你真心的疼爱吗?”

  “我懂,可是要我贪图那份疼爱出卖自己的良心,我……"

  “谁让你出卖良心?父亲疼女儿、女儿崇爱父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她倾全力说服。

  “可是他不爱我母亲……"她噘起嘴。

  “所以你也不可以爱他?固执!"伯墉的声音插了进来。

  织昀抬头,望上他一脸春风笑意,他拍拍手上的轮椅对杨庭君说:“君姨早!"

  “早!你今天不是轮休,怎么又回到医院来了?”

  “我啊!天生劳碌命闲不下来。君姨你今天不是要请假?"

  “对,我要到台中帮我父亲过寿,晚上怕赶不回来,我托了陈姐来帮你洗澡。"

  “我可以自己来。"织昀忙道。

  “别逞强!明天我就回来了,千万要记得吃药,三餐要准时吃……"她唠唠叨叨地叮咛道。

  “放心。有我在,你快去赶火车吧!"伯墉直把她往门外推。

  “好、好别推我,唉!真快,都要过九十大寿了,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活到这个岁数,人生无常……"她咕哝着走出门外,引得伯墉和织昀相识而笑。

  伯墉转过头对她说:“走吧!我推你出去走走。"

  出去?真的吗?她愉快地深吸口气,突然好想念窗外的新鲜空气。"你吃过早餐了吗?”

  “没有。"他摸摸肚皮诚实作答。

  “君姨带一锅咸粥,一起吃吧!"

  “好!"伯墉拿碗盛满一碗递给她.剩下的他捧着锅子吃起来。"太棒了,这是玫杏姨最拿手的鲍鱼粥,我太有口福了,早起的鸟儿果然有虫吃。"

  又是她?她怎能领受她那么多的盛情,织昀对着满满的稀饭发愣。

  他三两下把锅里的粥解决,凑近她的碗,夸张地舔舔唇"真的很好吃,你不快一点,我就要动手抢了。”他温热的气息染红了他的脸。

  “不给你!"她难得调皮。

  “是吗?我又不等你给,我要动手抢。"他张口就碗硬是抢下一口。

  织昀朝他吐吐舌头,快速地把稀饭吃光。

  “那么饿?看来我明天得请玫杏姨煮一大锅,才够填饱你的胃。"他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发现中计,她别过身不理会他。

  “生气了?好!我自动消失让你消气。"他转身往外,在门关上刹那间,织昀急得忙出声唤人。

  “贺伯墉你回来!"

  “气消了?那么快,不会吧!"

  她扁扁嘴,第一次体会到身为残障者的不平衡。

  “你说要带我出去走走,除非你身上的肥肉都食言得来的,否则你不可以言而无信。"

  “肥肉?居然污辱我这一身肌肉,你说,我身上哪有肥油?"他拉高袖子,露出手臂上方的肌肉。

  “挖掉那些为数稀少的肌肉,剩下的全都是肥油。"

  “乱说!挖掉‘鸡肉',剩下的还有‘牛肉'、‘羊肉'、‘鱼肉'就是没有肥肉。"

  “那么好用,下回七月普渡把你抓起来往供桌一摆,‘牲畜祭品'就齐全了。”

  “没错,再把你往瓶里一插,各色鲜花也有啦,就是少了几样素果,还得跑趟菜市场。"他拐个弯赞美她。

  他的赞美她听懂了,直觉地垂下红扑扑的脸。

  “脸红了?需不需要打一针降血压剂?"

  “我才不要打针。"织昀猛挥手,这阵子她打针打怕了。

  “若是等你血压自动降下来,天就黑了,那……我不等你,直接把你这颗红苹果拿到大街上叫卖。"他一面说、一面把她从床上抱起摆入轮椅中,碰到他厚实的胸膛,她居高不下的血压更难降得下来了。

  他带她搭计程车、捷运,上上下下费好多工夫才把她带到目的地——木栅动物园。

  “你累不累啊!把我老远带到这里来‘走一走',会不会太辛苦?"她调侃他。

  “我是受某大市议员之托,带你出来测试台北市的残障设施做得够不够好,政府有没有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钱?"

  “欺负残障人士你很得意吗?”她斜脱他一眼。

  “有一点!"

  抬杠同时,一个小贩走近,伯墉掏钱买了两顶动物帽子。

  他把老虎图样的帽子戴在织昀头上,大象形状的戴在自己头上,可是他的头太大,加上过长的象鼻子,他每走两步象鼻子就因重心不稳频频往前垂,惹得织昀娇笑不停。

  “你在笑我?嘲笑别人是不好的品格!"他蹲下身把象鼻子顶上她的额际,搔得她发痒直往后躲。

  “你的样子好笨拙。"

  “没办法,大象嘛——可是它无害呀!哪像你这只母老虎.谁见了都要吓得落荒而逃。"他夸张地绕着轮椅"逃"两圈。

  “哪你为什么不逃得远远?"她一语双关地问。

  “因为我知道你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一点都不可怕。"他也一语双关地回答。

  他把她彻底看透了.她老是用叫嚣掩饰不安、用凶狠隐瞒恐惧。在嚣张的声声怒骂中,她的心是害怕怯懦的,在用力推开周遭人的时候,她是孤单寂寞的。她的的确确是只纸老虎。

  “等你试过我的爪子后,再来评断我是否无害还来得及逃。"

  面对她的挑衅,他一笑置之。买过票,他把她推入园内,慢慢陪她一处处走。

  “你做事都这么仔细吗?”伯墉问。

  “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看某种动物时都要花很久的时间,是在研究它的习性还是特征?"

  “我在观察它们的皮毛,看看适不适合剥下来做毛皮大衣。"她突然变身为一O一忠狗里的库依拉。

  “真的假的?"他睁大眼,对上她脸上的邪恶笑容。

  “当然是真的,尤其是对你身上这层皮,质地细致、保暖又通风,我感兴趣极了。”

  “我先声明,我身上这一件是非卖品,再多钱都不割爱!"

  “好吧!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树上那两件吧!"她指指树上那两只无尾熊——哈雷和派屈克。

  “嘘!别让动物保育协会的人听到。"他捂住她的嘴巴,在她耳边轻言:“我这个有为青年对蹲苦牢缺乏意愿。"

  织昀反握着捂住的嘴巴的大手,稍稍拉开,也学着伯墉在他耳畔轻语,"反正我不能跑、不能跳,跟蹲苦牢没大大差别,多拖个好朋友下水,才能稍稍平行我不平衡的心态。"她没注意自己已经把他排在‘好朋友'的行列中,但他注意到了。

  握住她的肩膀,他说:“既然是‘好朋友’赴汤蹈火自然万死不辞,但是我人入狱就没人陪你出来逛一逛,所以还是请你饶了这两只爱睡觉的小家伙吧!反正它们‘无害'。"

  “说得挺有道理,姑且听你一回!"她手推轮子把自己送往前。

  “刚刚说到动物保育,我想到一个笑话,说给你听。"

  “要收费吗?”跟他在一起,织昀变得轻松快乐,现在的她像一个真正的调皮美少女了。

  “免费!但听完笑话要记得起立鼓掌。"

  “鼓掌办得到,起立就免了吧!"她指指"控"了石膏的腿。

  “好,成交!听好哦——有一个养猪的老伯,他把每只猪都养得肥肥胖胖,有天有个年轻人走来问他:‘阿伯,你都喂猪吃什么?'阿伯回答:‘我喂它们吃馊水啊!'年轻人说:‘我是动物保育协会的人,我要控告你虐待动物。'第二天,又有一个年轻人问他同样的问题,阿伯换了说辞,他说:‘我喂猪吃汉堡、薯条、可乐和汽水。'年轻人一听大怒,指责他说:‘我是世界人权协会的员工,世界上有多少人类都吃不饱,你居然让猪吃那么好。'第三天,又有人来跟阿伯问一模一样的问题,这回阿伯叹口气说:‘我拿一百元给猪,叫它爱吃什么就自己去买。'"

  听完,织昀笑得差点合不过气。

  “唉!做人难、难做人、人难做啊!”他加强戏剧效果般地长声叹息。

  “我不行了……"她抱住腰,笑得前仆后仰。

  “不行?你有这方面的困扰?没关系,我利用职务之便.开一个月的威而刚给你服用,保护一服就立刻‘行'!'这话把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笑意重新引爆。

  他推她走入灵长类区,看着几只懒懒的小猴子趴在树上一动也不动,大概被热昏了。

  “我再说个有关猴子的笑话。"

  “你又要说笑话?等等,我先把下巴装牢,免得掉了还要劳烦你贺大医生。"

  他蹲在织昀面前,用他的手拍拍她脸颊和下领,"不错!结构组织还不错,应该不会那么快垮掉。"

  “多谢夸奖!"

  “OK?笑话开场——有一小男孩到森林探险,走着走着越来越热,他一看四下无人就脱光衣服,赤裸裸地在森林走着,这时有一只猴子在树上荡,小男孩看见它一直跟在身后赶都赶不走,就恶意地取笑猴子说:‘哈哈!你的脑袋那么小,一定是个大笨蛋',没想到猴子学他也指向小男孩说:'哈哈!你的尾巴那么短一定是个运动白痴!"

  笑话退场,织昀瞪他一眼:“在淑女面前说黄色笑话?我看你不会因违反动物保育法入狱,会因妨害风化入狱!"

  “没那么严重吧!"他挤挤眼,又推着她走人夜行馆。

  “它们真勇敢,敢在黑漆漆的地方行动。"走出夜行馆,织昀叹气摇头。

  “又有心得?"

  “如果碰上台风,夜行馆里黑漆漆的,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吓坏?"

  “你怕黑?"

  “不只,我还怕雷声闪电、***,就算我读过一百次风雨雷电的形成因素,我还是止不住害怕的心情。"

  “为什么?"他把她推到树荫下,让微风拂去她的燥热。

  “我从小就怕雷两,夜晚只要一打雷闪电,我就会哭。哭得好凄惨。那时候,妈妈晚上常常要到医院值夜班,留我一个人在家,我记得有回台风来袭,风好大、雨好大,一阵闪电狂雷过后突然停电,我吓死了,摸着黑打电话给妈妈,妈妈一听到我的哭声,放下电话马上赶回家。

  就这样子我躲在屋角一直等、一直等,过了好久好久,妈妈都没有回到家,我心里闪过好多可怕念头,那个晚上我流干了泪、哭哑了嗓子,将近天亮时妈妈才回到家,她浑身湿透。开花的雨伞早就坏得不能再修复,看到我时,她抱住我拼命跟我说对不起,说她叫不到计程车只能一路走回家。

  她淋之夜的雨,病了好多天,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必须懂事、必须长大,妈妈醒来时我对她讲的第一句话是——‘妈妈,我长大了不再怕打雷闪电,以后你不要为了我冒雨赶回家'。从那次后,只要一打雷我就会躲到床底下,把耳朵塞得紧紧的假装没听见。"泪水濡湿了她的眼,"往事"对她而言都是不堪的呀!

  伯墉拥她入怀,为她拭净眼角泪滴,"现在还会伯吗?”

  “怕!好怕、好怕——我克服不来那种恐惧,只要一打雷.我就感觉到死亡。"她抱着双臂,想拂去满身疙瘩。

  “为什么?"总有原因的,是哪个环结扣住了她的恐惧,他不明白,但他深信,爱可以克服一切,只要给予足够的关怀,终有一天她会不再害怕。

  “不知道。"摇摇头,对这一切地无从解释。

  “不谈这些,我们再去逛逛。"他推开她离开这片伤心。

  他们一路聊、一路逛,他们认识了许多动物也更认识了彼此,他们开心地笑着、用着、玩着,直到夕阳西下、直到晚霞映入眼底,直到两人突然发现对方牵动了自己的心。

  “今天真愉快,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快乐过。"织昀靠入椅背,努力把今天的一切刻入心版。

  “快乐是件很容易的事。"

  “那是对你这种事事如意的人而言。"

  “我没有事事如意,但是我心胸够宽阔。"

  “你在反讽我心胸狭窄?"

  “你的智商很高嘛!总是能听出我的弦外之音。"

  “你……"她抡起拳头想追打他时,才想起他一闪身,她那两条早处于罢工状态的废腿根本无从追赶。

  织昀对着伯墉大喊:“你这个庸医,我的脚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我要到法院按铃控告你毁谤。"他也在人群那端对她"遥喊"。

  “除非你有本事让它们立刻站起来,否则我的‘口供'永远都不会更改。"

  “你当我是成仙的神农氏,仙指一点,伤口就会完好如初啊!”

  “神农氏?算了吧!你比较像燧人氏,到处点火把人家好好的情绪燃出怒焰。"

  “喂!罗织昀,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像隔空喊话的两岸?"

  “是啊!只要你承认‘一个中国',我就不再演习,不再乱发射飞弹,把你们的股票打得鸡飞狗跳。’"

  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隔着人群互相喊话,喊到最后两人憋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伯墉走近她,扬扬手中的照相机说:“为了向你的后代子孙证明,他们的祖先不是‘做不出微笑表情'的怪物,我把你的笑容全拍下来了。”

  他记得她说过的话?织昀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它们会是我这辈子最美好也是唯一的回忆!"

  “小姐,一辈子是很长的,我保证你会有无数的‘美好回忆'。"

  “会吗?我不敢确定。"

  “会的,下次我带你去六福村,那里有大怒神、风火轮、海盗船……"

  “那你要多准备几支强心剂,我不想在六福村里香消玉殇。"

  看着她弯弯的眉、水灵灵的眼,看着她柔媚的娇颜……脱去了禁骛不驯后的她是摄人心魂的小精灵,伯墉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封住她的唇。

  他的唇宽宽的,有些冰冰凉凉、有些甜蜜滋味,是刚才的霜淇淋还未在他口中化去吧!"甜"竟在她的唇齿间漾开,形成漩涡将她的魂魄吸进去了。

  天啊!她要瘫痪了。

  织昀倒抽一口气,他的舌不客气地恣意汲取她口中的香甜。在他的狂吻下,她的意识正一寸寸被吞噬,思绪越来越紊乱,然后逐渐呈空茫……

  她的眼瞳渐渐蒙上一层氤氲,昏了、昏了,她快昏倒在这种蚀骨销魂的震撼中。明知不可以,明知突兀的一切会破坏他们之间的和谐,但是他们就是没办法从彼此的吸引中脱身。

  他醉了,她迷人的体温、诱人的气息熏得他飘飘然,遗忘了织语、遗忘了他的未婚妻,遗忘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在一阵掌声中,伯墉倏地放掉织昀。他懊恼地拨拨头发,自己是在做什么?

  一群大学生围住他们,其中一个男生拍拍伯墉的肩头说:“好样的,活脱脱、真实版的‘美丽人生'在台北上演。我支持你!"

  另一个女人也走近织昀身边对她说:“你真幸运,不是每个女人都能碰上‘木村拓哉',要好好把握哦!"

  他们拍拍手对伯墉和织昀高喊加油后离去,留下尴尬的两个人。

  他的懊悔织昀全看在眼底,他是个正义感丰沛、是非分明的男人,他不会容许自己背叛织语,更不会放任自己的心掳获一份不属于他的情感。噙着酸酸的笑意,她知道一切结束了,快乐、幸福在他的责任感抬头时宣告终止。

  “终于记起我们的身分了——妹婿。"她咬咬唇,这两个字扎得她鲜血淋漓。

  “妹婿?你愿意正视你和大家的关系了?”他选择忽略自己的心情,掩盖失落的空虚,把重点摆在她的问题上。

  “面对你们‘一家子'尽心尽力的对待,我能不承情吗?”

  她刻意把距离拉回安全界线外。

  “你承情,所以你接受?"

  她摇头,怎么大家都对她那么苛求?不恨、不怨已经是她最大极限了呀!"我承情所以我不再恨,往后我们可以是朋友但——不会是一家人。"

  “为什么?因为不想背叛你母亲?"

  他一直是清楚的,为什么还要问?这世界上只有她对母亲忠诚,她不想改变。她和罗家的结仍旧存在,想解开需要时间、需要耐心,也需要爱……

  可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爱可以分给她了。

Admin
Admin

帖子数 : 393
注册日期 : 12-08-27

https://xhxyq.longluntan.com

返回页首 向下

惜之:《迷恋魅君》迷恋系列3 Empty 迷恋魅君5

帖子  Admin 周四 八月 30, 2012 6:13 pm

张开眼睛照例等待。可是他没有来,她大概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可以预先推断出昨天可能是这辈子唯一的美好回忆。

  摸摸绿叶、摸摸长茎,它又长高了,花苞已经有浅浅的红色出现,再过不久就会绽放鲜艳了吧!

  它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朵?是天堂鸟?带着她的爱情飞向远方的陌生国度?还是海芋?包裹着她爱他的心情不叫人发现?不管开出什么样的花,她的爱情都注定要夭折,而那棵不解心伤的植物,仍然会绿意盎然地期待着盛开。

  翻开伯墉帮她找来的服装杂志,织昀拿起笔在纸上画着,一款款服饰在她的笔下迅速成形。

  记得那一天她告诉他,将来要当一个伟大的服装设计师时,他微笑着告诉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人最幸福。

  反复咀嚼过他的话后,她在心中提出辩驳——她向来都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可是幸福从来没敲叩过她的心灵。直到昨天,她几乎以为幸福就要按铃来造访了,可是它只是"路过"而已。

  叩叩的敲门声,让织昀的心重新燃起希望,但掀起的嘴角在看到伯墉身后跟着进来的男人时结束。

  “我帮你们介绍,这是织昀,罗教授的大女儿,这是我的二弟,他是哈佛大学的高材生,刚从美国回来度假,预计在台湾停留的这段时间来院里当义工。"

  “嗨!我叫贺仲墉,我们家仲墉、季墉二个男生,我排行二。"他伸出手等待她的善意。

  他非得要找出一堆人横亘在他们中间,才能让两人保持安全极力?他是在防她,还是在防自己?他算准了她会粘上他,破坏他和织语的感情?或者是,他要亲手捏死在她心中刚萌芽的情意?

  好吧!要假装一切从来没发生过,是吗?要骗自己彼此是外人、要把暧昧感觉切得一干二净、要演戏骗过台下观众,是吗?行!怎么不行,她可以大力配合的。

  她垂下头,赌气地把画稿揉成一团,抬起手握上贺仲墉的,说道:“对不起,我没读什么好大学可以拿出来做介绍,也没有好职业值得说出来炫耀,能告诉你的只有三个字——罗织昀。"

  “大哥的介绍词伤了你吗?你真像只紧张兮兮的刺猬。"仲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你的比喻不对——我是针鼹,随时准备把周围的人刺得鲜血淋漓,令兄以这一点很清楚的。"她挑衅地望向他。曾经,她为他褪除了尖锐外衣,现在,她为他再度被上。

  “你们年龄相仿,一定可以谈得来,我先去忙了。”看到他们交握的手,伯墉心中窜起莫名的愤然,心痛摧残着他的意志,他别过身急急离开。

  他退场了,徒留下她的心独自忍受煎熬。

  仲墉把揉成团的画稿打开,观赏了许久。"你的设计很有创意,可惜忽略了实用性,这种作品可以用来比赛,但不适合做成成品挂在百货公司当卖点。"

  “你学服装设计?"她诧异地抬眼看着他。

  这一眼让她看到他眉宇间,那几分和伯墉相似的气质。他们都有着温暖开朗的笑容、都有着从容不迫的优雅气质,还有任何人也取代不来的自信,但伯墉的长相胜他几分俊逸,而他则比伯墉多了几分男人的粗扩。

  “不!我读商业管理。"

  “你懂服装设计?"

  “不懂,但那并不难,只要多留一点心,所有的事都很容易懂的。"对他这个资优生而言,要找到一件稍有难度的事情来做是难了些。

  但听在"凡夫俗女"的耳里.骄傲的成分就大大提增了。

  织昀在伯墉和仲墉之间又找到不同处——那就是仲墉傲然,而伯墉谦和。

  “你说得容易……"其实他并不让人讨厌,相反地她很喜欢他身上那股和伯墉相似的气质,这种熟悉感让她很放心,也感到安全。

  “做起来却很困难?我承认!所以我喜欢说,然后发号施令叫别人去做。"

  他这种人适合当"大头家",扯直喉咙"一呼"就有"百人等在后面准备巴结。

  唉——她不禁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怎么啦?"

  “没事,只是很烦。"有一个贺伯墉就够了,她不打算让第二个人分享心事。

  “为什么?因为打了石膏不能四处走动?"她没回答,他擅自认定了她的意思。"没关系,等石膏拆掉,我骑我的老野狼带你四处兜风。"

  “老野狼?"他——伯墉连一部老野狼都没有,不也把她搬上搬下搬到木栅去探访动物的家。她怀念昨天——那份短暂的幸福。

  “是啊!野狼125,是我舅舅借我的,他还教我唱一首当时广告这部车的广告曲,我唱给你听——我从森林来越过原野……"

  她听着听着笑开了娇颜。"幸好你不是学音乐的。"

  “对于这点,朱莉亚学院的教授肯定比你更开心。"

  他真幽默!她在他身上找到了伯墉的另一项特质。织昀摇摇头,她是怎么了?从伯墉一进门到现在,她不断不断地想从他身上,挖掘出和伯墉相似或不同处,伯墉已经离开病房好久了,但他的人却还霸道地停住在她心中。

  不要、不要再想他了,她已经被他的"抛弃"弄得元气大伤,再不懂得"自疗",她的心要到哪里去沉沦呢?

  门再度打开,织语、罗献庭和郭玫杏一同走了进来。

  “噢——谈恋爱!"织语蹦到织昀背后对仲墉做鬼脸。

  “你这小丫头不要乱说话!"

  “哼!请你放尊重点,我可是你未来的大嫂,你太不懂事的话,将来我嫁进门后一定把你整个半死。"

  “是啊——大嫂,好‘大'的一支‘扫'把啊。”仲墉对那未过门的大嫂丝毫没尊敬之意,他转过身对上罗献庭夫妇。"罗伯伯、罗妈妈好。"

  “你怎么有空来?"郭玫杏问。

  “我来看看大哥,顺便兼差当义工。"

  “什么时候我大姐变成你大哥了,难不成伯墉趁我们不注意时偷偷去变性?"她搭上织昀的肩膀,亲呢地把下巴搁在上面。

  这几个星期以来,织语习惯了拿热脸往织昀屁股上冰敷,而织昀也习惯了被热情的火炉东灼一下、西烫一块,处处烫出三度的伤。

  “别胡闹。"罗献庭适时地出声解围。"织昀,你现在觉得怎样?伤口还会痛吗?”

  “不会,但是有些痒,很想伸手去抓。"

  她温温的口气让罗献庭很感动——这些日子的努力是不是就要出现成果了?

  “裹石膏我很有经验,你是不是觉得很像有好多只蚂蚁在上面钻来钻去,可是隔着厚厚的石膏想抓又抓不到,简直痛苦死了。”织语娇悄地说。

  “谁像你跟只小猴子似的,成天跳上跳下停不下来。"玫杏宠溺地拍拍小女儿,转而对织昀说:“忍耐一下,听伯墉说这几天就可以拆石膏了。”

  见织昀点点头,却没有推掉她搁在她肩膀上的手,这细微的改变让玫杏的心万分雀跃。

  “姐!你快要解放了,你知道拆石膏是什么感觉吗?嗯——就是像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突然破石而出的那种畅快感。"她夸张地演出破石而出的那一幕。

  “恭喜你啦!‘孙小姐'你马上可以坐上我的野狼先生了。”

  仲墉拿织语的比喻来贺喜。

  “爸,伯墉好坏,肥水不落外人田耶!知道我有这么漂亮的姐姐,马上就派他弟弟来进攻。姐——你可不要中计,谁规定我们罗家姐妹都要留给他们贺家男人拐。"

  “拜托,是我家大哥被你这小魔女拐走吧!我拐一个过来是为了平衡贸易逆差,对彼此都有好处……"

  这种谈话方式,仿佛真是一家人了,玫杏欣慰地拭去悬在眼角的泪水。

  “既然你这么说,我好像非得把大姐留给你去平衡逆差不可了,好吧!电灯泡现在自动退场。"她甩过小包包转身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仲墉问。

  “还问——当然是去找我亲爱的老公,你嫉妒吗?嫉妒的话就动作快一点。"她暧昧地看了他和织陶一眼。

  连织语都能看出伯墉的心思了,她算什么?被咬过一口,却觉得味道不对的肉,丢掉怕浪费;干脆硬塞给别人?深吸气,她告诉自己不准觉得委屈。

  “织昀,你和仲墉聊聊天.明天我再来看你。"罗献庭和枚杏体贴地把空间留给两人。

  他们一离去,整个病房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仲墉笑着说:“看来我们不聊聊天好像会对不起所有人,找个话题吧!我来说说我的同学,我有两个不仅优秀而且长得潇洒俊俏的同学TIM和JOY,他们是对同性恋,有回一个爱慕TIM的女生写信给……"

  “对不起,我累了!"她躺下闭起了眼睛。

  “和我谈天会很累?你真懂得如何伤害我的自尊。"

  “把你的自尊拿到外面去找别的女人缝一缝、补一补吧!"

  “不!我明天会带着被你伤过的自尊心和针线来。"他为她盖好被子。"我是个执着的男人,除非你现在肯定地对我说NO,否则我就不会停手了。”

  他带给她强烈的压迫感,让织昀几乎想把拒绝直接说出口,但想起了伯墉的抛弃,她赌气地摇摇头。

  是他要把她推给仲墉的,就顺他的意啊!何乐不为?人家是哈佛大学的高材生那!她——一个没身分地位的罗织昀能高攀得上,就该额手称庆了,不是吗?

  “我把你的摇头解释成‘同意',你有没有其他意见?有的话给你三秒钟反驳,一、二、三,好!时间结束。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贺仲墉的女朋友,不准再三心二意了。”他强势地说道。

  “你对人一向是这么强势吗?”

  “不!只对你!"他笑眯了眼。

  仲墉抱着满怀的向日葵,敲开织昀的房门。

  “晦!大家早。"他对着满满一屋子的人打招呼。

  今天是织昀拆石膏的日子,伯墉、织语、罗献庭和郭玫杏都来了,众人都围在织昀床边等着。

  “你迟到了!女朋友要拆石膏,你这个男朋友还迟到,真没诚意。"织语冲着仲墉大声嚷嚷。

  她的话让伯墉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吗?已经可以这样大刺刺地对着众人宣布关系,而不会扭捏不安?

  “没办法,花店小姐动作太慢。"

  “送花?多没实质意义的礼物,你看我送的拐杖才是姐姐最需要的。"织语说。

  “小丫头,你懂什么?送情人最佳的礼物就是鲜花。"

  “哼!伯墉就从来没送过花给我,而他可不只是我的情人,他还是我的‘未婚夫'呢!"她不依地反驳。

  而她的话迅速把织昀推入了地狱。

  “你们围了一屋子,就没人会留个好位置给男主角吗?”他把花塞到织昀手中,支持地搂搂她的肩膀。"别怕,我老哥的技术是世界一流的。等拆卸完毕,我带你到野柳去看海浪,听说下午有台风要来,海浪一定美翻了。”

  “不可以,她的行动不方便!"伯墉淡淡地反对。"我要开始了,大家请后退。"他冷声说道,心中有股冲动想走过去拍掉仲墉搭在她肩上的手。

  欠揍的贺仲墉,爸妈没教他男女授受不亲吗?谁说可以随便便吃女孩子豆腐!

  更该打的是他自己,没事找仲墉来当哪一国的义工,织昀的专属义工吗?满腔的怒火在他胸间翻腾不已,老挂在嘴边的笑容早被扔进冷冻库里结冰了。

  没多久,伯墉熟练地完成工作。

  “哇!和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样,又直又长。太棒了,能带一个***妹妹去跟我那一票朋友炫耀,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羡慕死我。"仲墉发挥他大众情人的本色,把甜言蜜语的功用发挥到最淋漓尽致的地步。

  伯墉生气地拿过被子,用力地把她的脚盖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调头走出病房。

  “织语,我大哥怎么了?”仲墉一头雾水。

  “我哪里知道,会不会是工作太多,心情欠佳?"织语吐吐舌头。

  “那你这未婚妻不会赶快去扮演安慰者的角色?"

  “我还慰安妇咧,这种时候谁去碰他准倒霉,我还是和我同学去逛街,等他心情大好时我再去找他比较安全。"她背起小包包,对着大家挥挥手。

  “你真没牺牲的博爱精神,我大哥娶你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织语不理会他的嘲弄,扮扮鬼脸就往外走去。

  “还是小孩子心性,将来伯墉要多担待了。”罗献庭摇头说道。他拍拍织昀:“爸爸和玫杏姨先回去,有什么需要尽管告告诉君姨。"

  “知道了。”她点点头,一颗心全悬在伯墉身上。

  他是真的太累了,还是身体不舒服?织语为什么不去找他,看看有什么能分担的?当未婚妻的有义务去关怀未婚夫不是吗?

  他们鱼贯走出后,留下仲墉和织昀两人面对面。

  “好啦!不能出去看海浪、不能欣赏***,耶——我们要做什么?"他摆摆手,存心想逗出她的笑容。

  “我想下床走一走。"

  “感受地心引力的魅力?没问题!我来当你的拐杖。"仲墉扶起织昀,她搭着他的肩,他扶着她的腰,两人状似亲密。他们的动作看在推门而入的伯墉眼底,顿时变成刺目的暧昧。

  他冰寒着一张脸冷声问:“你们在做什么?"眼神冷冽地横扫过二人。

  “织昀想下床走一走,我帮她。"仲墉解释道,完全不理解大哥的怒气从何而来。

  “不用了,这工作会有专业的复健师帮她做,你先回家去,妈妈打电话来说,你的美国朋友来找你。"

  “美国朋友?糟糕,会不会是TIM和JOY?老妈不会说英文,她一定会被他们的士番话吓死,不然就会被他们当众KISS的大胆行动吓晕,织昀,我得赶回去救火,明天再来看你。"

  他快手快脚地退离气氛诡谲的病房,独留下难堪的两人相对。

  伯墉一把抱起织昀。

  “你要做什么"她惊呼一声。

  “帮你复健!"

  什么时候起,他改行当起"专业复健师"了?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织昀选择安静。

  他——这是在嫉妒吗?这种假设让她嘴角挂上一丝笑意。

  躺在他怀中,暂时忘掉两人间许许多多的"不可以"。

  ☆        ☆        ☆

  台风果真登陆了。从下午开始就出现狂风,人夜后更是强风夹带着豪雨,无情地肆虐着这片大地。雷声闪电不断地鸣着、闪着,让织昀全身泛起颤栗。

  霍地,一阵雷轰轰地连声打下,顿时,整栋医院陷入黑暗之中。织昀再也控制不住,恐惧得悲嚎出声。

  “织昀——不要怕,我来了!"伯墉拿着手电筒急急地跑向病房,推开门竟发现她不在床上。慌乱间想往外跑,突然想起她说过的话,他奔到床边,蹲下身,在床底下找到闷着声啜泣的织昀。

  “织昀——我在这边。"他松开她捂住耳朵的双手,轻轻地为她拂去泪水。"好女孩,我在这边陪你,不怕了好不好?"

  睁开迷朦双眼,她一接触到他深情的眸子,她冲动地环上他的脖子,紧紧地、紧紧地再不肯松手。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你不是要把我推给别人了吗?你不是再也再也不要理我、不要管我了,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要给我幻想空间,又不许我幻想?"她一张小脸沁白如雪,压抑好久的心疼迫得她涕泅纵横。

  她的心呀、她的情呀!要委屈到什么地步他才肯回应?她的泪敲击着他的心房。他到底在逃避什么?是她、织语,还是他自己?

  当爱情和道义分据天秤两端时,他要如何选择?不管他走向谁,一定会有个女孩黯然神伤。只是,他怎么舍得让早已伤痕累累的织昀再添新疤。

  不!他不要再违背真心,不要再掩饰感觉,他要向世人宣告他的爱情。至于织语,他会尽全力让伤害降到最低。此刻,他做下重大决定。

  “织昀,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把自己的问题丢给你扛。"

  他抱住她,他炽热的手指触上她清凉的肌肤,突然间,他加深了这个吻,陡然升起的热潮让伯墉耳中响起警讯。

  “织昀,躲在床下很不舒服,我们可以到床上去吗?”他克制着即将脱缰而出的欲望。

  “嗯!"她抱住他,让他把她抱出,重回到床上。

  “来,眼睛闭起来,乖乖睡。"他拉开棉被把她紧密里起。

  “请你不要走。"她眼底挣是恳求。

  “我不会走,我会留在这边等你睡着……"

  “等我睡着之后才离开是吗?你又要把我推给别人了?早知道这样,为什么还要走到我的面前来?"她幽幽地叹息。

  “不!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会跟罗院长和织语解释清楚,我要我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是吗?不会天一亮又把我推给仲墉?"她心中有着怀疑。

  “为什么不信任我?"

  “我连自己都不信任了,怎么去信任别人?"他总是带来希望,再亲手把它摘去,然后独留下绝望啃蚀着她的心,让锥心刺痛辗转又辗转地侵入骨髓、深埋体内。

  “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相信他?像他这样一个充满正义感的男人,怎可能不去履行他的婚姻誓约?不可能?——她哀威地摇摇头。

  “我相信过了今夜,风不再吹、雨不再下,我的害怕被太阳蒸发了、你泛滥成灾的同情又重新被控制住,到时候你又是理智胜于一切的贺医师。"

  “告诉我一个方法——如何才能让你安心,让你相信我爱你、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方法?"是不是成了他的人,她才会有一点点胜算?

  控制一个有着强烈道德感男人的最佳方式,就是丢给他责任,让他不得不负担起包袱。如果这是得到他唯一的方法,也许她该用自己的身体去下注,赌那千分之一的胜算。想了半晌,织昀抬起头对上他。好!她赌!不管会不会全盘皆输、不管会不会只星夜春梦,她都要赌了!拥有些夜总比从来没有过更幸福吧!

  “要我!"她坐起身推开棉被,解开睡衣钮扣。她的脸一片酡红,凝脂肌肤泛起淡淡的玫瑰色泽。

  “不!"掠夺不是他的本性。

  “要我很困难吗?是你的君子心态在作祟,还是在犹豫,怕我就此缠上了你?"她故意激他,继而微微一笑,推开睡衣露出胸前浑圆。

  这时,电力恢复、灯光乍明,照映出她洁白肌肤。

  他恼她轻率地交出自己,恼她不洁身自爱,更恼她蛮不在乎的口吻。难道她对每个男人都是这样的?

  “对于脱衣服那么熟练?看来你的‘在职训练'做得很彻底。你都是用这种手段留住恩客的吗?”想起那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大方方地说出,她躺在床上赚钱的那一番话。他的拳头紧了又松,嫉妒如狂潮席卷了他的理智。

  “你……"她懂了!他以为她是妓女。

  手一划,挥开垂悬在两侧的布料,他的手抚过她赤裸裸的锁骨……

  “虽然你经验丰富,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主导整个过程。"他的手指在她细长柔美的颈侧滑动,冷冷地瞄着她。

  顷刻间,她已经被禁箍在他怀中,火烫的唇一下子就盖上了她的唇,这个吻来得激烈狂热,不同于以往。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他激烈地吮吻,狂妄地锁住她的口舌,不至点空隙,他疯狂地索取,像在惩罚般,汲取她的灵魂。

  “不……嗯……"她拼命地槌打他。好难受!却怎么也甩脱不掉他的纠缠。

  “欲迎还拒是你一贯的伎俩?"他森冷地笑问。

  “不痛了。”她把自己埋进他肩窝,怕他再问出更难堪的问题。

  “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教授你在做妓女?"

  她摇头不答,更加紧密地偎近他的身体,汲取他的温暖。

  “你想骗他,让他心里不好受?"既然她不说,他只好自己推敲答案。

  “傻瓜!这样子伤害的是你自己呀!"他忘记她是只擅长虚张声势的纸老虎。"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才能帮你。何况,让别人懂你并不代表,你就是弱者。"

  “好!"她柔顺地点点头。

  “真的能做到吗?好!告诉我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说实话哦!"他轻声警告。

  “我爱你!好爱、好爱……"她说了实话,脸却更红了。

  他满足地把她揽进怀中。"我也好爱、好爱你!"他模仿着她的口气。

  “可是,你也好爱、好爱织语。"她的话中有着明显的醋酸味。

  “想不想听我对织语的感觉?"

  “想。"她回答得老实。

  “织语有着阳光般的性格,能让周遭的人都觉得幸福、温暖。在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对织语的感觉就是爱了。”他看着她专注的眼眸。

  “我喜欢她憨憨的向我撒娇、喜欢她像小女孩般做错事就赖在我身边摩蹭,要我去解决。我有身为老大的习性,喜欢照顾人,喜欢当副好肩膀让别人靠,对我而言,她就是最好的妻子人选。"

  他说的她都不会,就算想模仿也模仿不来,看来她是无法取代织语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她的确是个好女生。"好到让她自叹弗如。

  “可是,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碰到你,那种陌生的情愫就在我心中慢慢滋长成形,它催促着我去接近你、去分享你的心事和喜乐。

  和你说话我会觉得幸福、看你被我逗笑了,我也会觉得幸福、甚至连听你气鼓鼓的和我争执,我都会觉得幸福。偶尔,在工作时候想起你,我就会充满甜蜜喜悦,在睡觉前想起你,我就会带笑入眠,这种我从未有过的感觉让我困惑极了,尤其这种幸福感中包含着背叛织语的浓厚罪恶,我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在后来看着仲墉为你着迷的眼神,我气愤不平,每每幻想起你躺在他怀中的情形,就会让我控制不住脾气。那时,我才真正懂得,我是爱上你了,我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一个不会微笑、缺乏信任,连朋友都当成奢侈品的女人。"

  听到他发自内心深处的表白,织昀满足地长吁了口气。

  原来,不是她单恋着他的情,他也恋着她的爱。原来,被一个男人专心疼爱着是件至高无上的喜悦。原来,她的甜蜜、她的气愤、她的困惑,他都经历过,即使没有事先约定,他们的心灵早已融成一体。

  “我也和你一样,虽然我缺乏‘信任',可是当你从远远的地方走到榕树下问我:‘小姐,需要帮忙吗?'那时候我就知道可以放心地把自己安给你。可是后来你紧接着告诉我,那天是你和织语文定的日子.短短的一句话又把我的安心给扔到火星去了。”

  “这些日子,我不断地问自己‘喜欢'和‘爱'的分野在哪里?"

  “你有答案吗?”

  “喜欢一个人是——在看见她时会开心、看不见时不会有太多感觉。但是爱个人就没有那么简单了,看见她时会满心开怀、会霸道地希望她的眼光只停留在自己身上。嫉妒的时候,希望把她藏起来,让全世界的人都接近不了她。看不见时,一股强烈的思念会吞噬掉所有心绪,一颗心全挂在她的身上。想起她时会心甜眼甜,会喜上眉梢……"

  “你说的所有感觉我通通知道,因为……"

  “因为你都经历过了。”他帮她回答。

  “可是……织语怎么办?"她的卑劣方法奏效了,他要留在她身边了,他将会是罗织昀的专属男人。

  该得意、该庆贺计策成功的,可是一颗心却隐隐难安。未来她再也躲不开良心谴责——如果这是爱情的代价……

  天!爱情的代价?父亲和玫杏姨的爱情就是付出这样的代价啊?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批判他们?

  “我会跟她谈一谈。"

  “不要!"恨人的痛苦她尝过,她怎能让那个阳光妹妹去试这种苦?"伯墉,我后悔了!我们不要去谈、不要去说。"

  “你的意思是……放弃?"

  “不!我们不放弃,我们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织语长大,等她慢慢懂得爱情和喜欢有很大的差别。等她明白了爱情是彼此互属,而她的爱只是盲目崇拜,或者等她找到真爱……那时候我们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她愿意等,明白了他的心,有所依恃后的她再无恐惧。

  “为什么?你不是害怕我把你推给别人……"

  “因为我不害怕了,你说了你爱我,我相信你不会抛弃我,我相信你会霸道的不准别人接近我,我相信你会爱我终老,等我发苍苍、视茫茫、齿牙动摇时,你仍旧会爱着我,在这么多有利条件下,我不害怕等待。"她自信满满的说道。

  他被说动了,紧紧地搂住织昀。"好!听你的。"

  他明白,尽管倔强的织昀口口声声否认织语是她的亲人,但她早已拿织语当真正的妹妹看待,所以她心疼织语将面临的打击,急欲把对她的伤害压到最底线。

  “让我们并肩作战,教会织语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两人同心,其力断金!我们一定可以办到。"

  “唉——我要是像你那么有自信就好了。”他叹口气。

  “你的生命中没有‘自信'这个词汇?没关系,我来当你的启蒙老师,教会你‘自信'。"跟强盗在一起久了,她也学者盗用他的话。

  “你把我的话全摆进康熙大字典了?”他苦笑。

  “不只,我把你的每句话、每个动作全牢牢地刻进了这里。"她指指自己脑袋。

  她伸手碰碰他皱皱的眉头,皱皱的鼻梁……"别烦别恼啊!我就在你身旁,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他抓下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她也把他的手拿到唇边轻吻……温温的气息、暖暖的情意,重新点燃一室春意。

Admin
Admin

帖子数 : 393
注册日期 : 12-08-27

https://xhxyq.longluntan.com

返回页首 向下

惜之:《迷恋魅君》迷恋系列3 Empty 迷恋魅君6

帖子  Admin 周四 八月 30, 2012 6:14 pm

清晨天初亮,叫嚣了一夜的风雨已不见踪迹,只留下一地的残叶,证明昨夜的风雨肆虐。

  相爱的两人相依相偎地面对着窗外榕园,互属的情意让织昀有了归属感,靠着他,她的心、她的情已圆圆满满。

  “啊!花开了!"织昀指着伯墉给她的小盆栽。

  长长的枝节上开着一朵类似百合花的粉红色花朵,花枝的另一端则尚有一枝含苞待放。

  “这种花的名字叫作孤挺花,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像它,孤傲、寂寞,高高地绽放在枝头上,不屑与春泥为伍、不愿与绿叶争艳。"

  “原来这种花是无情物。"她恍然大厝。

  “怎么说?"

  “没听过龚自珍的已亥杂诗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种花看不起饲育它的泥土,应该算是无情无义。不懂感恩的类种。"她故意和他唱反调。

  他笑笑,不再和她辩驳。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抬起她的下巴问道。

  轰的一声一他的问话炸出了她满面潮红。

  织昀轻摇下头。

  “说实话,你是不是全身酸痛?"她怎会以为他这个医生是当假的?

  “你又要借职务之便,开肌肉松弛剂给我了?”她取笑道。

  “对!顺便帮我自己留一盒威而刚。"他的话近乎挑逗。

  “难怪台湾男人半年内要吃掉九百万颗威而刚,就是有你这种滥开药物的坏医生。"

  “被你识破了——我是那家药厂的特派医生,负责每年消耗掉五百万颗。"

  此语一出,两人同时畅怀大笑。

  “织昀——你的笑容真美……"深深深地凝视着她,然后把她纳入怀中,"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责任了,你的喜怒哀乐,通通归在我管辖范围内。"

  “我不要当你的责任或包袱,我只要当你的最爱。"她回抱住他,贴着他厚实的胸膛,倾听他的心跳。咚——咚——咚——有规律地诉说着"我爱你"。

  “你早就是我货真价实的最爱了,从现在起——你必须为我敞开心胸、恣意地去享受人生,不要再纵容那些仇啊、怨的困扰你的心。"

  “它们早就困扰不了我了。”

  “真的?"

  “真的!我自问过——是不是当一个人心里充满爱的时候,就不再有空间容纳恨?"爱在织昀心中悄然滋长、萌芽时,她原先装了满腔满怀的恨就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好!决定了,往后我要在你心里撒下更多更多爱的种子,时时勤耕耘、灌溉,让它们密密麻麻生长、让你失去恨的力量。"

  “你的话让我想起一首歌。"

  “唱吧!我会仔细聆听。"他鼓励。

  每个人心里一亩、一亩田,每个人心里一个、一个梦……

  用它来种什么、用它来种什么,种桃、种李、种春风……

  她心不种桃李、不种春风,只种了一畦畦的爱情,当情花开尽,春天的脚步就悄悄来临。

  她柔柔的声音缓缓哼唱.他把她抱在腿上、环住她的腰,随着旋律轻轻摆荡……幸福也在空气间荡漾……要是有魔杖,她要把时空定在这里,让自己永远躺在他怀中,再不分离。

  “姐——你昨天有没有被台风吓坏了?”突然织语的声音和她的身影一起出现。

  忽地,她被定住般动弹不得。震惊到极点的织语像被只无形的手紧捏住脖子般,剩下的话全卡在喉间不能顺畅说出,捣住嘴,泪如雨滴般一颗颗顺颊滑下。随后走进病房的罗献庭和郭玫杏,看到这一幕也怔愣住了。

  半晌,织语再度开口,破碎的音节声声都带着控诉。"你们怎么可以背着我……"织语连连摇头、节节后退。

  她揉揉眼睛,甩甩头,拼命骗自己,是自己看错了。”是我看错了,他不是伯墉……我昨晚没睡好……"她喃喃自语。

  但再睁开眼,拥住织昀姐的男人仍然是伯墉,求证般地,她走向前推开织昀,摸摸伯墉的脸、摸摸他的眉,直到确定是他后,她尖叫一声。"不要这样对我……"紧接着她便掉头往外跑。

  “既然你们已经撞见了,我想没什么必要再隐瞒了……"

  伯墉对着罗献庭和郭玫吉说道。

  “不!请你不要选择在这个时候摊牌,请你去追回织语吧!这个时候也只有你可以安慰得了她。"郭玫杏放下身段苦苦哀求。

  “对!你该解释的对象是织语、不是我们。"罗献庭神色凝重地说道。

  “去吧!伯墉。"织昀推推他,眼底有着担忧,不好的预感在她心中隐隐发酵。

  “我要是去了,你……"他有好多的不放心,仿佛这一走他们就要分隔两地,再也聚不到一起。

  “我会好好的在这里等你回来。"她承诺着。

  “好!我马上回来,教授、师母请你们不要为难织昀。"说完后,他也随着离开病房。

  “教授?师母?伯墉已经那么急着撇清他和织语的关系了?”罗献庭语重心长地说。

  静默而诡谲的肃穆气息在三人之间交互传递,谁都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尴尬卡在织昀喉间,许久,她才提起勇气说:“我……我很抱歉,如果……"话在罗献庭的长声叹息中嘎然中止。

  “织昀,告诉我,我们应该怎样对你,你才能放下仇恨?"

  罗献庭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错不在她、错在我。"郭玫杏激动地走向前,握住她的手。

  “多年来我的存在带给你好大好大的伤害,你会恨我是理所当然的,我保证会用我一辈子时间来弥补,但是,请你不要把帐算在织语身上好吗?她还那么小,不该为我犯下的错负责任。何况,她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受不得一点点挫折的。从十四岁初见伯墉时,她就告诉我们,长大后她要嫁给伯墉,这五年来向来缺乏耐心、坚持度不高的她只有在这件事上发挥坚持,我没办法告诉你,她对伯墉的爱有几分几两重,但我可以确定,没有了伯墉,她会生不如死啊!”

  “织昀,抢走伯墉来对我们进行报复,是非常不智的作法,要知道,这世间最不能被勉强的就是爱情,今天他被你迷惑住,但总有一天他会清醒,会正视自己的感觉,到时候你要怎么面对他?"罗献庭苦口婆心地劝说,他要尽全力阻止这场可预见的悲剧。

  不是这样子的,他们误会了,爱上伯墉是情不自禁,不是衔愤报复,更没有分毫勉强。他们的爱即使经过岁月流逝、世事更迭,也不移、不悔、不改变呀!"我们是彼此真心相爱的。"织昀说得好困难。

  “你确定伯墉是爱你,而不是同情?记不记得你是怎么认识伯墉的,在大家眼里你一直是个受尽委屈的女孩,而他是个见不得别人可怜的博爱主义者,你们碰在一起会把同情误认为同情,是很有可能的。"这席话地下了重药,但愿她能幡然觉醒。

  “不!我并没有笨到会把爱情和同情混淆。"她口里虽这么说,但不确定却在心中逐渐扩大成形。

  伯墉说过——他有身为老大、喜欢照顾人的习性,他喜欢当肩膀……这些心灵交会的日子里,她早明白,他是个有正义感、同情心丰沛的至情男子。

  “好!你要这么说也行,但是这段爱情你们打算维持多久?伯墉的责任感非常重,对于自己的背信忘义他会时时铭记在心,何况他也爱了织语那么多年,到时织语会分分秒秒横阻在你们中间,戕害你们的感觉,你对这样的爱情有几分把握?"

  他的话句句敲进她的心底。不是吗?他曾经为了责任把她推给仲墉。哪一天,他抵挡不住良心谴责时,会不会放弃他们的爱,回头去履行诺言?但……问题是——她再也抽不了身了呀!她的人、她的心全填满了他的憎、他的爱,强要剥离,他们何其残忍。

  不!他们不能对她那么过分!反抗之心油然升起……

  “织昀,你放了伯墉好不好?因为我实在很害怕,织语会受不住这个残酷的事实。请你原谅我身为母亲的自私。"她声泪俱下地哀求着。

  “没错!你是好自私、好自私,为了成就你自己的爱情不惜杀死我母亲的婚姻,现在你又为你女儿的幸福来掐死我的爱情了。我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那么不公平,让你这种人长命百岁,却让我母亲早逝。"不能怪她,是他们联手催生了她的恨,原本……她已经决定要放弃仇恨了呀!

  “这段日子里玫杏姨的用心,你连一点点都没有感受到?她为你做的你完全视若无睹?你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会刚硬到这等程度。"

  他的说法不公平,她的所作所为她全都看进眼里、也全都敞怀接受了,她刚强的心早在伯墉的疼惜中,一点一滴慢慢软化了。

  可是他们要求她回馈的是——放弃生命中的最爱啊!从小她能拥有的东西就不多,凭什么在上苍夺走母亲的爱后,他们又来强迫她放弃伯墉的爱?

  她别过脸,不再言语。

  “织昀——求求你收手,我不敢预料织语失去伯墉后会怎么样?”

  “当年我母亲请你放手时,你答应了吗?没有——没有!即使我妈割腕自杀,它也撼动不了你追求爱情的决心。我可不可以请教你,当你想起她手上那条水蛭般粗的刀痕时,你的良心有没有蒙上过不安?全世界最没有权利求我放手的人,就是你!"她咄咄逼人地质问着。

  “你非要把当年发生在我们老一辈身上的悲剧,再重新上演一遍?"罗献庭忍不住大吼。

  “悲剧?你大概记错了,当年发生在你们身上的应该是喜剧,就我印象所知,悲剧主角只有我和我母亲。"

  “你简直和你母亲一个样子,顽固得无可救药。"

  “人都死了还要批评你,妈妈啊!这个男人到底值不值得你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织昀气得咬牙切齿,瞠目瞪向他。"我也气过她,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地为一个不值得等待的男人付出一生,可惜我还是遗传了她的固执。罗先生、罗太太,天道循环、报应不爽,等了那么久,终于轮到我主演喜剧、你女儿主演悲剧了,有什么道理要我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呢?”她挂上面具,又变回那个被仇恨馒蚀心胸的女孩。

  “为什么你要这么执迷不悟?"

  “谁叫我有一个沉沦在情歌中无法自拔、罔顾道义责任的‘执迷不悟'父亲,我只能‘女承父志',继续执迷不悟了。”她反唇相讥。

  罗献庭指着她,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门外两声轻叩,一位护士小姐急匆匆地走入,气急败坏地对罗献庭说:“院长、院长夫人,不好了,织语小姐割腕自杀了。”

  “她、她人呢?”郭政杏吓得踉跄了几步。

  “在手术室!贺医师正在帮她做缝合,可是她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造孽!"罗献庭急怒攻心,扶起郭玫杏尾随护士的脚步,往手术室方向走去。临行前,他对着织昀投下谴责一眼。真的做错了吗?自杀!林织语选了一条和母亲相同的过路走,她真爱他至深,不能舍下吗?

  那么是否意味着,她将和母亲一样,坚持不让自己的情灭缘尽,将带着不肯止歇的爱情抑郁而终?然后未来的十年、二十年、到老到死,她和伯墉将永远挣脱不了良心的指责,每人都可以指着他们大骂忘恩负义、好夫淫妇?

  她的全身泛起一股颤怵,冷汗泊泊渗出,格格作响的牙关诉说着她心中的恐惧……

  你非要把当年发生在我们老一辈身上的悲剧重演?父亲的话在她耳畔嗡嗡作响,像环绕山谷的回音,一遍遍撞击着她的神经……悲剧重演……悲剧重演……悲剧重演……

  是不是一定要她放弃才能挽回这场悲剧?是不是非要她退让,才不会让世界多一桩遗憾?谁来告诉她怎样做才对,离开难道真是唯一的路吗?

  不……她怎能放手,她放手了伯墉怎么办?他是那么爱她,她不能遭到一点点挫折就放手啊!

  这几个微弱的声音重新鼓舞了她的勇气。没错——他们说好要并肩作战、要教会织语何谓真正的爱情,她不能临阵脱逃,有伯墉当她的最佳盟友,她又何忧何惧?拿起拐杖,像个雄纠纠气昂昂的战士,她抬头挺胸一步步朝急诊室前进。

  ☆        ☆        ☆

  焦忧惊惶的情绪在手术室外的红灯熄灭时,宣告解除。

  伯墉神情疲惫地刚从手术室走出,织昀、罗献庭、郭玫杏迫不及待地一涌而上。

  “伯墉……织语她……"郭玫杏紧抓住他的衣袖问道。

  “没事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她。"他露出安慰人心的笑容。

  “谢谢、谢谢你救了织语一命,但,但我求求你,救了她,就别再让她。"她恳求之情溢于言表。

  “玫杏,我们进去吧!要死要活都是女儿的命,伯墉救了她一次,她要存心想不开,谁知道之后救活的机率有多少。"他不着痕迹地向伯墉施压。

  他们走了,留下织昀、伯墉相互凝味,多少话语尽在不言中……

  他青春的胡渣在下巴争相冒出、皱巴巴的衬衫像咸莱般挂在身上,烦躁让他憔悴了几分,看着他的模样,她心里有好多好多的不舍得,原来再坚强的男子碰上感情纠结都洒脱不起来。

  “伯墉……"她欲言又止。

  “为什么跑出病房?走这么远,脚会不会痛?"他一贯的体贴让她不安的心重新归了位。

  她摇摇头。"她——还好吗?”

  “手上的伤口没问题,但情绪还不是很稳定。"揉揉鬓角,

  他的神情疲惫。

  伸手,织昀想拂开他纠结的眉心,但他下意识地闪过了。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产生无数联想,他是不愿在织语病房外与她亲近,或是这场混乱让他确定了自己感情真正依归?他……预备收回放在她身上的情爱了?

  织昀试探地问道:“孤挺花开了,你是不是要……终止契约,转过身不再理我了?”

  “你在说什么?"他困惑地问道。

  他忘了……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说不定这场手术,让他把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一切,包括对她的承诺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想法令她安下的心倏地风起云涌、翻腾不已。

  “我想问你——我们还是盟友吗?你还分得清‘喜欢'和‘爱'的相异点吗?我还有机会等织语长大请她把你还给我吗?等我发苍苍、视茫茫时,你还会在我身边爱我吗?”她越问越激动,一个个的问句透露出她无限的恐惧。

  她不该选在这时质询他的爱,他刚刚才把织语从鬼门关抢救回来,交织在他心底的是许多无法消除掉的罪恶感呀!"我很累了,让我休息一下,等我想清楚了就去找你。"他必须静下心来沉淀过多的情绪,让理智来帮他厘厘这团混乱。

  此刻的他没办法、也无能为力去照管她的惶惶不安。

  他也开始不确定了?他要好好弄清楚他们之间是爱,还是同情?也许想清楚后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你要想清楚什么?想清楚存在我们之间的,是不是一场迷惑?"她的心冷绝了,她下的赌注果真血本无归……

  “织昀,不要在这时候制造问题。"

  她不是制造问题,是惶惑不安哪!害怕她握在手上的幸福只是镜花水月,害怕昨夜的情爱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我一直是麻烦制造者,你会不明白吗?”

  “我们不要吵架,你先回房去好吗?”他无力地拍拍她的肩膀。在这种心不稳情不定的时刻下,他不要和她讨论任何事,免得让无谓的争执把情况搞得更糟。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仿佛——仿佛——他们的心也渐渐远了。

  其实她要求的并不多呀!只要他说声"是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她就会安心,就会挺起背脊,不怕世人的嘲讽谩骂,可是……他不肯说……

  挥开泪水、强压下心痛。织昀在手背上咬下一圈深深齿印后,推开手术室的门。

  “罗小姐,很抱歉!织语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能见客。"刚刚的那位护士小姐口气不善地挡在门口。

  那护卫的姿态代表着她知道些什么了吗?她想转身回房,却听织语的声音自里面传来。"MISS刘请你让她进来。"织昀拄着拐杖进入。接触到织语不谅解的憎恶眼光,她的心倏地一紧。

  “我真心待你,你仍拿我当敌人是吗?收了我的拐杖、我的衣服、我的礼物之余,连我的丈夫你也要一并接收了?”她虚弱的控诉一声声敲在她的良知上,狠狠地撩起她的罪恶。

  “我从不介意你分享我的所有、包括父母亲的疼爱,可是你怎能那么贪心,伯墉是我用生命全心去爱的人,你竟然都不放过。"

  织语寒冽的指控宛如冰刀,一刀刀戳得她无路可逃。

  “爱情是双方面的付出,光是你一个人……"她的道理在这时变得薄弱而不堪一击。

  “你不能不承认,在你没有出现之前伯墉一直是爱我的,我们甚至定了彼此的身分,是你有计划地谋夺了他的爱,罗织昀——我恨你,我会用一辈子、用我全部的生命来恨你,请牢牢地记住,在你的新娘礼服上,将沾满我罗织语的鲜血。"

  “不要恨我……"她频频摇头。"真爱无罪……"

  这四个字在她脑中飞快闪过,是谁告诉过她这句话?可笑!当初她还指天指地讨伐过这四个字,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要靠这四个字来庇荫。

  真爱无罪……她想起来了,这是妈妈告诉她的话!忽地,母亲和织语的身形叠合为一。

  织语的诅咒化成一幕幕画面,织昀看到了躺在棺木中盖上黄布的尸体,那是枯槁的织语,她面目狰狞地坐起,一道道血柱喷上她的眼、她的心,染红了她的嫁衣,穿着新郎礼服的伯墉神情茫然地缓步走近棺木……

  “不要恨我!"织昀无力地呻吟着。

  “你恨了我爸爸妈妈一辈子,恨的滋味你比谁都清楚,现下我们易地而处了。你也可以享受一下,这此晕压在他们胸口的苦痛。"她冷冷地笑着。

  “我只是爱伯墉,爱他触犯天条了吗?”

  “我妈也只是爱爸爸,她又触犯了哪条天规?记不记得当初你是怎么诅咒他们的.我现在要把那些话加上千万倍奉还给你。"

  她想回驳却发现,自己已失了说话的立场。

  “你说你一勾手指就会有无数男人为你捧上轿车别墅,世界上的男人那么多,为什么你要挑上伯墉来测试你的魅力?我们都是单纯的人,比不得你的复杂,他怎能逃过你的魔掌?"她恶毒地扭曲织昀的感情。

  “够了,你们是姐妹不是仇家,有必要为一个男人用性命去诅咒对方吗?”一直站在一旁的罗献庭忍不住出声,他简直不知道要拿这两个女儿怎么办才好。

  “姐姐?这两个字让我觉得好恶心。我拿她当姐姐的时候,她可有过一分钟真心相待,如果有,她不会处心积虑地掠夺我的所有。"她愤懑地瞪视着织昀。

  “伯墉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

  “是!他之于我不仅仅是一个男人,更是我生命的全部。没有他,我宁可从来没活过。"

  天——她的爱那么深刻,而她居然认为可以用"等待"来化解三个人的情爱纠葛,可以用"时间"来抚平她失去伯墉的伤口。太天真了,她真是太天真了。

  世间最强势的莫过于死亡了,她用死亡逼她让步,她能拿什么反抗?也学她来一场自杀演习,让伯墉左右为难?不……那太累了,逼迫了他的心就能生生世世吗?与其如此,她宁愿他们之间只留下甜美回忆,也不要留下勉强。

  织昀仰天长叹。"我懂了——我会退出的,从此不会再出现于你们的生命中。"她沉痛地做下决定。

  “你是说……"织语闻言不禁愕然。

  “是的,你可以停止憎恨、停止戕害自己,伯墉会回到你身边的。"她把眼光调向罗献庭夫妻。

  “父亲、玫杏姨,这些日子你们为我做的我都看到了,我感谢也感恩。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有罪恶感,今天织语教会了我,被恨是件多么可怕的事,从此我不会再去怨恨任何人了她有什么立场说恨呢?她不也认同了——真爱无罪。收抬起破碎的心,织昀慢慢地走出他们的世界……

  罗献庭和郭玫杏相视一眼,他们这样做是对的吗?会不会他们都猜错了,她不是使手段报复,而是真心爱伯墉?那……他们又残忍地再次剥夺她的爱。

  ☆        ☆        ☆

  躺在病床上,织昀的心一刻也平静不下来。轻轻抚摸着孤挺花粉嫩的花瓣,他们的契约果然随着花开即将终止。

  “嗨!没道理腿都快复原了,还整天愁眉不展的吧!"仲墉神采奕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织昀望着眼前的俊逸少年,他绽放出的笑靥迎着阳光,他的快乐让她好犹豫,能告诉他实话吗?还是让他继续存着幻想"哇——孤挺花……你喜欢吗?我老哥跟你有相同的嗜好,他也爱极了孤挺花。"他取下她手中的小盆栽,换上他带来的向日葵。

  “他说孤挺花有种遗世独立的美,我就不一样了,我喜欢充满生命活力的向日葵,喜欢它们勇于追求高高在上的太阳。"面对他的热络,她有着无地自容的愧疚。

  “仲墉——我可以搭你的野狼吗?要离开了,就把应我交代的事交代清楚,别亏欠太多人、太多事。

  “可以吗?大哥说你行动不便。"

  “我有拐杖,已经用得很顺手了。”

  “既然如此,我们还在等什么?走罗!"

  仲墉脸灿烂地对织昀笑着,如同他带来的向日葵般,但他的活力却灌注不进她的心里。

  二十分钟后,织昀坐在野狼后座。风阵阵从耳际吹过,把她的头发戏弄出一波波美丽药化。紊乱张狂的情绪始终找不到定位,虚虚地、空空地浮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小姐,请问你想好要往哪里去了吗?”被疾风刮得残破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我们回医院去.好吗?”她迟疑地说道。

  修地!他猛然停下。"'你在唬弄我?我的野狼还没和你搞熟呢,你又要弃它而去……不怕它伤心?"他似真似假地说道。

  “仲墉,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她认真而专注地凝视他。

  “很重要?有多重要?会重要到影响我们往后的交往?"

  “仲墉……"她欲言又止。

  “走吧!"不想为难她,他俊朗的脸庞浮上一丝困惑。

  这表情让织昀的罪恶感更深一层。

  不到五分钟,他们又回了医院。也许他们之间的旅程,还没开始就要结束。

  “仲墉,我很抱歉。"她闭起眼,深呼吸,望他一眼后却又垂下头,她仍没准备好去面对。

  “抱歉?为什么?因为我送你一大堆花,你却忘记回送我?"他装傻,织昀慎重其事的态度让他隐隐作忧。

  其实,这种说法并没有太大错误,他付出了感情,她却从未有过回馈。

  “我利用了你……"她一语道破,不想再给彼此太多空间。

  两人相视而立,无言的尴尬压在彼此心头。

  “我想我有权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利用的。"仲墉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不该应该答应和你交往,不该利用你挑起伯墉的嫉妒。"

  “你爱我大哥却和我交往,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他表情严正责问着她。

  “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好感激你在这段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和帮助,如果能够,我希望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她急急解释道。

  “为什么要利用我?"他锁控好心情,不轻易外泄愤怒。

  “我以为伯墉不在意我、以为可以利用你挑起伯墉的嫉妒,让他确定自己的心。"但……确定了又如何?他还是不属于她呀,人家说有缘无分指的就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吧!

  “所以我扮演的角色是你的爱情石芯试纸?我想我有权知道,测试结果是呈酸性反应,还是碱性反应?"他眼里闪烁着隐忍的怒气。

  “结果如何,都不重要了,她是织语的未婚夫,我有什么资格和他谈爱。"风扬,发散,她的泪在凤起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滑下。

  “这个事实你早在初识大哥时就知道了。”他毫不留情地说。

  是啊!要是早点有这层认知就好了!

  “我愚蠢!总要试到全身伤痕累累后,才能认清事实。"

  “就算你与大哥无缘无分,就算我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你也不肯退而求其次地接受我?"对他这种好胜的男人,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爱情不是选择题,不能退而求其次的,我选择你对你而言,是最大的不公平,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她摇摇头拒绝。"既然你连‘将就'都不愿意,为什么要挑上我演这场‘试爱记'?糟蹋我的感觉,你很开心吗?”看着她惨淡悲容,他不忍,但受伤的自尊急欲找到出口泄洪。

  他问得她哑口。除了抱歉,再没其他合适的辞汇。

  “很抱歉、对不起,是不是说完这些,就可以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做错过?"他逼上前狠狠地抓住她的肩膀。

  她不语,只是默默地流泪。

  他说对了,她总是任性而为,从不顾虑别人的感受,认为自己可以正大光明地讨伐那对伤她母亲的男女,却没料到这个报复竟让她堕入轮回中,不得翻身。她恣意放纵情欲,却换来织语差点惨死的结局,她这种人是不是命定的悲剧人物?只要她存在着,悲剧就会不断绕着她上演。

  他一瞬也不瞬地望住她。这辈子他从未失败过,第一次他尝到严重的挫败,该报、该愤懑不平、该好好教训她……然而面对她的悲恸,他却什么也做不出来。

  半晌,他猛然把她纳入怀中紧紧抱住,好想把她揉入自己身体中,从此两人成为一体,再也不用担心这些纷纷扰扰他在她的头上方长声叹息,织昀知道自己狠狠地伤害了他,这下子她负欠的人和事更多了。”

  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他倏地松手,骑车奔离而去。

  ☆        ☆        ☆

  拄着拐杖,织昀缓缓地走回病房,疲惫忧郁填满了她小小的脸。

  一人门,乍见满地残红、泥土和扯碎的绿叶,连那个还来不及开化的花苞亦惨遭相同命运。咬住手背,织昀阻止自己屈身拾起她的孤挺花。

  “玩够了?”伯墉冷冷地讥讽。

  为了织语的事他费尽心思去推敲往后该怎样做,没想到才转过身,她已经和仲墉出门兜风,甚至还和仲墉在榕园演出亲密镜头。

  难道对他们的未来她一点都不担心、不焦虑?还说要和他并肩作战?哼!拿他当三岁小孩哄吗?看着他们两人相拥的亲热画面,他再也无法冷静下心。

  “有事情吗?贺医师、"她刻意说得冷漠。

  他被她疏离的口吻激怒。

  “这里是医院,想和人搂搂抱抱请不要挑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虽然你已经习惯在医院里大玩性爱游戏,至少也学着避人耳目,不要过分明目张胆。"嫉妒的火焰在他眸中狂炽跳跃。

  他看见了?也好,就让他误会到底吧!

  “我向来豪放,你亲身体验过的会不清楚吗?”她把自己说得***、污秽不堪,只盼他从此绝了情、断了意。

  “罗织昀——就算勾引男人让你很有成就,你需要一个接一个吗?这样子会不会太贪得无居了?或者说是我昨晚没有满足你,才会让你迫不及待地跑到仲墉怀里寻求安慰?"他气得几乎疯狂了,忘记自己的话有多么苛刻。

  “为引男人是很有成就,但比起那些人,能勾引上贺大医师可就更难能可贵了,你是多么有道德感的男人啊!能让你忘记有一个未婚妻在后面守候着,心甘情愿和我上床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呐。想想往后我的交往名册上添了一对贺氏兄弟,是何等的光荣!"言不由衷的心酸腐蚀着她的肝肠。

  “昨晚的一切对你而言,只是为了填满交往名册,没有其他意义?"

  他扳过她的肩,额前发丝散落,那隐透的精悍之气让她心一震,凌厉的眼神叫她无所遁形。

  别过头,她捣住真心。

  “当然有!我处心积虑都动摇不了罗献庭和郭玫杏的婚姻,那么亲手破坏你和罗织语的婚事、让他们伤心难受,不失为另一种好方法。"她抿紧苍白的唇瓣,撒下漫天大谎。

  “你再说一次!"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她只是拿他当武器来伤害织语?天……他中了她的计还不自知,居然还和她同声一气地伤害织语。

  “我说——我赢了!虽无法把罗献庭自她们母女易边抢走,但我成功地让你的心移了位,往后不管你们有没有结成婚,你的心都不再完整、不再专属于罗织语一人。让他们享受一下我这十几年来锥心的刺痛,岂不大快人心?"

  他退后一步犀凛地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真是恶魔!"

  “谢谢你的评语,可惜‘恶魔'二字对我没太大的震撼力。也不够创新,因为我听多了,不过你说对了一点——我的确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除了贞操,你还有什么可以出卖,说出来我一并买下。"

  他郁寒的脸庞让她心痛到无以复加。她逼出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伯墉……

  “灵魂!能毁灭罗家,我连灵魂都可以出卖。"就让他恨吧!唯有恨,他才能完完全全死心,不再眷恋于她。

  “你真的恨他们恨到连贞操都可以舍弃?"他蛮横地攫住她的手腕,武孔有力的手差点儿要把她的胳膊扭断,两道利芒射向她,他怒焰高涨,一如随机猎捕的雄狮。

  “贞操?好可笑的字服!如果你想拿‘维护好贞操,才能创造幸福人生'的老八股来教训我的话,就省省吧!我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相反的,我还觉得,能用贞操来杀死罗织语的爱情,是件非常划算的事。"织昀不愿示弱,强忍任心中痛楚,峨眉纠结成丘。

  “你——无可救药!"他咬牙切齿,冷不防地推开她,拄着拐杖的织昀重心一个不稳,垂直落下地面,砰一声,撞击力之大让她痛得门声急喘。

  “我早就无可救药了,是你无聊的妄想在我身上投资爱心、关注,以为这样就能改变我的性格,我不知道要说你是太天真、太善良,还是太智障?"

  “我是大自以为是,以为真诚可以消除你心中的恨。我承认我错了、大错特错了……"他陷入沙发中,不让沮丧流露出来,以阴惊的神色未掩盖受伤的心。

  她颤怵地想伸出柔荑去安慰伯墉,但……她已经把安慰他的权利交付出去,再也收不回来了。

  她硬生生地把手停在半空中,咬紧下唇,她使出最后一击。"我要感谢你,若不是你的共襄盛举,我的计划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她嗤笑一声,听到自己柔肠寸断的声音。

  “你赢了!既然你已经胜利了,为什么还要去对织语挑衅?我才刚把她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你就迫不及待去向她耀武扬威了?”听到MISS刘这样说时,他还不信,没想到织昀真是被仇恨迷惑心眼,再不肯回头。

  她说她可以当他们是朋友,她说那些仇怨都不再困扰她,

  她说她要当他的最爱……这一些全都是谎言?贺伯墉啊、贺伯墉,枉费你聪明一世,竞让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

  话传进他耳中了?很好——也省得她再去编造其他的谎言。她的心口含了胆,苦不堪言……

  “说不上是耀武扬威,我只不过是以胜利者姿态去安慰那个可怜的战败国。"唯有让他彻底对她寒心,他和织语才有未来呵……

  “罗织昀,你的计划不会得逞的,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向织语求婚,婚后我会用赎罪的心情加倍爱护她、疼爱她,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从此我的心里只有她。"

  她黯然失神,他要和织语幸福终老了……

  “你不会!因为我已经在你的心裹扎根,不管如何你都已经对她‘不忠实'了。”

  “放心,我会很快地把你从心底彻底拔除!你影响不了我们两人的婚姻生活。"

  “别对自己太有自信,不过针对于你的‘不忠实',织语很有办法的,她可以用一哭、二闹、三上吊来治你,反正她对自杀经验老道。"

  “说出这种话?你简直可怕到极点了,就算你不是织语的异母姐妹、就算她只是一个外人,你至少也该有一点点同情心。罗织昀……我真后悔爱上了你,你不值得我爱你、更配不上我的爱!幸好我及早看清了你……这是老天最厚爱我的地方。"

  砰的一声!他甩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的目的达到了,那为什么心脏还会酸楚的不能自抑?为什么还会泪流满面?为什么她会有痛不欲生的绝望?这是她衷心希冀的呀!她应该畅怀大笑、应该额手称庆才是……

  哈、哈、哈……她的笑叫人不忍目睹,上扬的嘴角接住串串泪水,咸成涩涩的苦味渗人心脾……

  她彻底崩溃了……啃着手背,一圈一圈的鲜红齿痕深烙上白皙的肌肤,血渍沾染在唇边,衬着苍白脸颊显得触目惊心。

  她在心中呐喊——伯墉……我不后悔爱你!一辈子都不后悔……

Admin
Admin

帖子数 : 393
注册日期 : 12-08-27

https://xhxyq.longluntan.com

返回页首 向下

惜之:《迷恋魅君》迷恋系列3 Empty 迷恋魅君7

帖子  Admin 周四 八月 30, 2012 6:15 pm

摊开手帕,失了水分的孤挺花瓣已呈干涸。滑下的两行清泪再也滋润不了已死亡的生命。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三月香巢初全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飞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倾……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春尽、花落,大自然的循环谁也更改不了,就像她的命运……终归是人去、楼空、巢倾,终归是孤寂。

  整顿好自己,架起虚构的骄傲,她将走出他的世界。永别了!她的伯墉,永别了!她珍视的爱情,永别了!她一生中短暂的幸福。

  门被推开,宛如正义女神的MISS刘笔直地走到她的面前停下,身后几个支持者随后走人。

  “他们要结婚了——贺医师已经正式对织语提出求婚,等她养好身体立刻结婚。"她带着胜利微笑等待着她的歇斯底里。

  是的,她即将发狂!她的心在接收到这个早已预知的答案时才知道,之前做的心理准备毫无意义,利刃仍然准确无误地插上心脏正中央。

  啃咬着手背,新的齿痕印在旧的瘀青上,血丝缓缓地顺手臂,蜿蜒而下……

  “你不再有机会破坏了。”

  “是吗?”颤怵自脚底泛起,翻搅不停的痛楚席卷了她所有知觉,让她再也听不进任何一句,这样她才能牢牢地护住自己。

  “如果你还有羞耻心,就在他们举行婚礼前自动消失,免得到时候难堪。全世界也只有你这种不懂礼义廉耻怎么写的女人,才会动手去抢亲妹妹的丈夫,真不要脸!也不想想别人是怎么对你、你自己却又是怎么回报别人的?要不是你……"

  “说完了没?"君姨忍不住出声喝止,她深吸口气平息情绪。"你们可以出去了,罗小姐是我的病人。"

  大家互祝一眼后鱼贯走出,独留MISS刘不甘走出门,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她非要逼她亲口承诺离开方肯罢休。

  “君姨,听我说——她真的很可恶,害得织语割腕自杀。要不是贺医师及时救下她,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她忿忿不平。

  “你先出去,我来劝劝她。"

  “还劝,我可没你那么好修养,真想拿把扫把直接将她扫出我们华心医院。"

  “你去帮帮MISS陈,她好像忙不过来。"杨庭君把她往外一推,关上门后她面对织昀。

  “别怪她,她是个直肠子没安啥坏心服。织语从小在医院里进进出出,大家都很疼她,她一直是无忧无虑、活活泼泼的快乐女孩,她发生这种事让大家都措手不及,才会把矛头全指向你。你还好吗?”她拍拍她的肩膀。

  “我再也好不起来了……"织昀憋忍已久的泪水在此时宣泄而下。

  她也想当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啊,她也不喜欢耍心机、不喜欢使手段,是环境剥夺了她天真、训练了她刚强,教育了她桀骜不驯,是环境把她踢出温室;任由风雨摧残,她也想当株单纯善良的娇嫩玫瑰,不想当棵无情、遗世独立的孤挺花。

  原以为她终于可以窝在伯墉为她筑起的暖房里,让坚硬的心慢慢变软,谁知竟是不能……

  “织昀,听君姨一句劝……"

  “离开他是吗?我懂、我没有权利说不懂,我这种人不够资格拥有爱情。"她自毁自谤地说道。

  “我也年轻过,我知道感情这回事,可是你和伯墉才相处短短两个多月,也许是一下子你们两人都迷失了,弄不清自己真正的感觉。好女孩,离开他让自己的心冷却一下,说不定你就会知道,他之于你只是一个关心你、爱护你的大哥哥。"

  “你们怎会以为,我连自己的心都弄不懂?君姨……我是真的、真的好爱他……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爱别人了。”

  “可是……他们已经要结婚了,假设情场如战场那你已经败阵,不能再执迷不悟。"

  “我‘已经'放手了,织语用她的生命在向我抗争,我能不放手吗?她用死亡告诉我,她有多憎恨我,我能不放手吗?不能、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女人和我母亲一样,为了爱情自我放逐,我不能捂起良心假装她不存在,继续去追求我的爱情,除了放手我没有第二条路。"

  织昀吸吸泪水,想扯出一个微笑,没料到却扯落一地伤心。

  “伯墉知道你爱他吗?他为什么会向织语求婚?"

  “我宁愿他恨我、宁愿他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恨我——他才能心安理得和织语共度一生……"她是让他恨她了,但是……她心痛如绞啊。

  “你让他恨你,所以他才会转头去向织语求婚?"她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他们早晚要结婚的,不管有没有我都一样。"

  “不!我不赞成,伯墉是男人,他该有担当,爱情是你们三个人的事,不能把责任丢给你和织语去扛,而他自己置身事外。"

  “你要他怎么办?让他心中存着我却和织语走入礼堂?或者要他选择我,把织语再逼向自杀路?君姨,我知道你为我们好,可是解决这场紊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我退出……让他们按照原定计划走,而我这个局外人被三振出局。你要真疼惜我,就别把我们今天的谈话说出去,我是太激动了,不该对你说这些,增加你的心理负担。"

  “织昀……君姨知道你委屈了……"她慈爱地把她揽人怀中轻拍。

  “不委屈!混乱是我制造的,本就该由我收拾残局。"这是她的宿命……

  “往后,你要去哪里?"

  “哪里来就哪里去。"她摇摇头,苦等声。"君姨,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让我重温家庭的温暖。"

  “我不放心你。"

  “放心吧!这些年都是我自己在照顾自己的,你别替我担太多的心。等我安顿好,我会写信和你联络。"困难地起身,她拿起拐杖,一步步地走出屋外,走出伯墉的生命。没带走罗家的任何馈赠,只带走一手帕的残红败绿和她早夭的爱情。她和罗家的牵扯就到此了结,再也无恩无怨……

  看着织昀的纤瘦背影,杨庭君的眼眶不禁微红了。



  ☆        ☆        ☆



  该死的女人!伯墉甩过一只酒杯,铿锵一声撞上墙面砸得粉碎。酒入愁肠,让愁字以等比级数增加。

  是他滥发同情,才会看不清罗织昀的真面目。

  她这个心胸狭窄、性格黑暗的女人,她挟恨而来,带着满腔满怀的仇恨,存心来颠覆罗家,她是有计划地一步步接近他,拿他当工具来伤害织语,而他竟毫无所知的任她利用。

  该死!他再次咒骂,他不应该被她美丽的外表迷惑心志,尽管骂过上千万声,他仍忽视不了心底被她牵动的隐隐疼痛。

  忘记她、忘记她——忘记她忧伤的眼瞳,忘记她清丽柔婉的愁容、忘记她黯然无奈的哀戚……

  可,尽管他再努力也挥不去,她萦绕在脑底的影子,她的笑颜逐开、她的怒气冲冲、她的悲励伤心……一次次在他心底自动复习。

  已饮尽杯中物,再度将酒杯砸向门板。忽地,门开,收手不及的伯墉眼瞪着它直袭上堂弟——贺耘尉。

  幸而贺耘尉是黑萤局手,被偷袭经验丰富,手一挡就把杯子囊入掌中。

  “表哥,都要当新郎的人了,心情还这么不爽快,是得了婚前恐惧症,还是新娘落跑了?”贺耘尉带着三分玩笑夺下了他的酒瓶。

  仰起头,躺上椅背,抓乱一头黑发。他不再是那个温和体贴的贺伯墉,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为爱所困的焦躁男人。

  唉——为什么浇再多的酒,也浇不去她在他心中的影像?

  即使她是那么的可恶、可憎、可厌!

  “虽说我长得孔武有力,可我也没打算扛一个醉鬼新郎上礼堂。我真要替那个小小新娘叫屈了。”

  见他还是一言不发地仰望天花板,耘尉也随着他的视线抬头。"没什么特别的啊,干嘛看得那么专注?难不成你宁愿面对平板无趣的梁柱,也不愿多看我这张帅脸一眼?"

  照往常,细心而善解人意的他,是绝不会让竺人独自念念有词,唠叨个没完的。看来他的性格在短时间内被大力扭曲过了。

  “愿意谈谈吗?”

  “不愿意!你给我出去!"他拒绝的直接。

  他有他的尊严,即使被罗织昀毁损得所余不多,他仍要维持住坐落于高高鹰架上的"面子"。

  哇!什么态度啊,这要是让婶婶看到了,肯定会为了自己家教失败而痛哭流涕。

  “那——玩玩是非题如何?"他吊儿郎当地坐上伯墉的办公桌。"至题:你不想履行婚约,却碍于自己的誓言、碍于罗院长的人情,不得不履行。"

  “错!你可以闭嘴了。”

  闭嘴?哪有那么容易,不帮这只呆头鹅搅搅脑浆,它们都快变成化石了。

  “第二题:你心里爱的女人,不是那个即将为你披上嫁衣的小嫂子?"

  他别过脸,不作回应。

  “默认?拒签?无所谓,继续进行下一题——你正在为一个罗姓女子烦心,但是这位小姐并非你未来的枕边人?"伯墉还是不发半言。

  “又弃权?弃权太多题会被判出局哦,到时拿不型局额奖金可别怨我。"他别有所指地笑了笑。"这个罗织昀不但占领了你的心,也掳获了仲墉的情,看来此号女子不是简单人物,不能等闲视之。"

  他终于抬起眼,横扫过贺耘尉,眼里有着极度的愤怒。

  贺耘尉皮皮地啧啧两声。"想问我怎么知道这三个字?很容易,因为贺仲墉不顾兄弟情分,包袱款款准备飞回美国,不打算参加你下星期的婚礼。"

  可恶的罗织昀!竟可以这样轻易地同时伤他们兄弟一人?是他太小看她了。

  “仲墉怎么说?"

  “他说——罗织昀是真心爱你,要你好好珍惜,不要因一时冲动而放弃了彼此。"

  何止是她爱他,这个堂哥也把人家给爱惨了,否则滴酒不沾的人不会变成醉鬼,心性温和的人变成了希特勒,恼啊、恼啊又是一个在石榴裙下昏迷不醒的男人!泼水能把他叫醒吗?还是直接泼硫酸会比较有用。古云:重病要用重药医。

  “仲墉说错了,她谁也不爱,她只爱她自己、只爱复仇,终其一生她只为毁灭罗家而存在。"

  “你才错了……"杨庭君的声音突然介入。

  多日来的反覆思索,她实在无法假装自己从来不知道织昀的心声,尤其她离开后,事情并未因她的退出而改善。眼看伯墉、织语这两个孩子一天天憔悴、抑郁寡欢,没有大喜将至的喜悦,这样的婚姻注定是要失败的啊!

  “她是真的爱你,但是织语用生命来向她抗争,她不得不退让,这些都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我再也不会相信她的满口谎言,她是个货真价实的骗子。"他激亢地说。"从走进华心第一天起,她的所言所行都是带有目的,她处心积虑介入我和织语中间,就是要伤害织语好让教授和师母痛不欲生。"

  “你和织昀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君姨,你被她楚楚可怜的外表给欺骗了,她心机多诡。尖酸歹毒,为了仇恨可以放弃所有。爱上她是我这辈子犯过最严重的错误!"

  “你误解她了,她是真心爱你,没有目的,也没存心要去伤害谁。"她极力为她辩驳。

  “不要再说了。我只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眼睛看到的。不管如何我都不允许自己或任何人再去伤害织语,我们的婚礼会如期举行,谁都不能更改!"他断然地说。

  “你认为娶了织语就能带给她幸福?"贺耘尉重新拿是非题来检测他的心。

  “是!"他肯定地回答,不能容许自己有一点点的迟疑。

  “你认为她会不在意你心中有另一个女人?"

  “是!如果她在意就不会同意嫁给我。而且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我会把罗织昀彻底赶出我的记忆,她没机会危害我和织语的婚姻。"

  “堂哥,你太不懂女人。"

  他是不懂女人,尤其是心思复杂的女人,否则他不会受控于她的掌心中、被她愚弄。

  “堂哥……"

  “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他暴吼。

  “织昀果然成功地让你恨她,唯有恨她,才能让你心安理得的和织语共度一生,她说对了。”背过身,杨庭君和贺耘尉一起离去。

  这句话猛猛地刺中他的心脏……难道说……不!不!他不可以再出尔反尔,织语再也禁不起另一次打击。

  吞下灼热液体,今夜就让他沉醉……等明天,再去背负他该负的责任吧!

  第一次,他觉得当一个肩膀好辛苦。



  ☆        ☆        ☆



  耘尉走出医院,抬头仰视满空星辰。

  唉——男女情爱真是道难解的习题,幸好他向来游戏人间,不去碰触这种割心剖腹的情恋。远方的星星闪了一下,像是不苟同他的说法——不苟同又如何,他就是要抱定这种主义过一辈子。

  走了两步,他竟在榕树下看到一个穿纯白色新娘礼服的女孩掩面哭泣。

  不会吧!星星王子,是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农历七月已过.怎么还会让他碰上聂小倩?是他在中元普渡上香时心有杂念,还是他长得太帅,引得众家女鬼不顾鬼门已关闲,仍逗留在人世问,准备与他来场阴阳邂逅?

  “这位小姐……"但愿她抬起头来时,不会是一张少了五官的鸡蛋脸。

  “不要理我,我正在伤心、不想被打扰。"织语呜呜咽咽,含糊不清地说。

  “放心,我绝不会把你这号表情当成喜极而泣的。"

  她抬头瞄了他一眼,脸颊边哭得红红的两颊绯红,嘟起的红唇引诱着他一亲芳泽。

  “哇!我碰上艳鬼啦。"

  “哪里有鬼?"她弹跳起来,抓住他的衣服躲到他身后,东张西望,确定平安无事后才可怜兮兮地问道:“你在诓我吗?根本没有鬼。"

  从她的动作,他肯定了这小妞和聂小倩绝对没亲属关系。

  “有啊!你不就是一个胆小‘鬼'。"

  “欺侮女生,你会很得意?"用力推开他,织语坐回树下继续她的悲伤。

  “喂!能不能请教你,悲伤是什么感觉?"他专心审视着她的态度中,没有半分玩笑意味。

  “就是心很痛很痛,眼泪会偷偷自动流出来,满脑子都在想!干脆死掉算了。”说完了"感觉",心好像没有痛得那么厉害了。”你没有伤心过吗?”

  “没有——你教教我怎样才会伤心好吗?”

  “这教不来的,除非碰到很烦的事情,否则很难知道这种滋味。"她也是首次尝到伤心味道,在她之前的十八年生命中只有快乐、高兴,没尝过挫折失败,从没有事能让她皱眉,更没人舍得让她流泪。

  “你把烦恼事讲给我听听,说不定听完后我也会开始觉得伤心了。”

  “那些烦恼事是我的又不是你的,你才不会烦呢!"

  “试试了——说来听听嘛,别那么小家子气。"

  “好吧!"她吸吸鼻子郑重其事地说:“我的未婚夫爱上我的姐姐。"

  “你那么小就有未婚夫了?”她才说出第一句话他就已经推敲出她的身分,除非这年头流行姐妹同恋一男,否则不会巧到他才刚听完一场混乱爱情,走出门又碰上了另一对三角畸恋。"我已经爱他四年了,是织昀姐后来居上。"宾果!第三的名字出现,史证实了他的臆测。

  “你的形容词用得不妥当,又不是玩赛马,什么后来居上。"

  “反正就是她抢走了我的未婚夫。"她嘟起嘴像小孩子最心爱的玩具被抢走了似的。

  “要抢就来抢啊!难道你会抢输她?爱情的世界里手下留情注定是失败的。"

  “我抢赢了!我告诉织昀姐,没有伯墉我就会死掉,虽然她被我吓走,虽然下星期我就要和伯墉结婚,表面上我似乎抢赢了,可是我一点胜利的快感都没有,他的人在我身边,可是他的心早就不属于我了。”

  “他对你不好吗?你怎么会觉得他的心不在你身边?"

  “因为他不快乐,他整天恍恍惚惚,看到我时他小心翼翼地假装高兴,深怕我难过,可是他却背对着我躲起来,一个人偷喝闷酒,自己一个人难过。"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逃婚!"她半赌气地说。

  “逃婚?"他不敢置信地弹跳起身。

  不会吧!他今天踩到哪一个星球掉下来的狗屎,会走出这么有创意的狗屎运?先是招惹到伯墉那头欲求不满的发情公豹,被他提着领子恐吓要带话给仲墉,继而逃过伯墉的酒杯谋杀、轰炸出门,现在又碰上这个想逃婚的新娘子,冥冥之中是哪只黑手硬要把他推入这场四角形飞爱中,演出那个吃饱撑着的"第五者"?

  “以前我对伯墉说过,不属于我的东西我绝不强求,可是看到他和织昀姐的亲热镜头我还是会受不了,结果我发了神经拿刀片割开动脉血管,看到血一直喷、一直喷,我好害怕。

  然后我把所有的错全怪到织昀姐身上,我说——我会恨她一辈子,我会让她的新娘白纱沾上我的鲜血,我说——没有伯墉我宁可从来没活过……我说了一大堆话,直到她答应退出,从此不再出现。

  我的行为让大家都吓坏了,爸妈、伯墉、君姨、医院里的护士姐姐、医生哥哥……大家都站到我的阵线上支援我。他们聚在一起骂织昀姐,联合起来请她离开。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小人,用这种卑鄙手段把她赶走……虽然她顺了我的意离开了……可我也不会快乐了……"

  紧绷多日的情绪在找到人发泄后,她陡然轻松许多。抬起头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躺在人家身上,还哭湿了人家一大片衬衫。

  “逃婚后你不会后悔吗?你爱他好多年了,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可是他不爱我啊!我再怎么勉强他,他也不会爱我了。我把一个不爱我的伯墉绑在身旁,他不快乐,我怎还能蒙住眼睛假装他很快乐来让自己快乐?何况他都不爱我了,我还爱他不是太笨了。”

  这些天她想得很多、很深、她很透彻,知道自己不是早放手,她就会像织昀姐的母亲——雅涵阿姨一样,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像她这么贪玩的人,一天没有欢乐围在身边,一定会痛苦得去掉她半条命。

  她那种说法就像——你不和我好,那我也不要和你好了,十足的小孩子口吻。耘尉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确定你真的很爱很爱他?爱到可以为他死?"她要敢说确定,他可不敢听,在他看法里,她的自杀作法比较像赖皮小孩要引人注目的方式。

  “原则我很确定的,可是现在不很确定了。我甚至不知道我是爱伯墉,还是爱上他帮我收拾残局的方便。"她老实说道。"为什么?"他再进一步逼问,企图引导织语明白,她爱上的是"依赖"两个字。

  不过,他倒是很想看看,要是堂哥知道,这个小嫂子爱他就像爱垃圾车一样,脸色会不会和贞子一样精彩。

  “我哪弄得清楚,要弄得清楚,我就不会烦恼到想哭啦!"

  他问这种话岂不太白痴了!织语睨了他一眼。

  “所以你决定逃婚?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亲,你舍得下他们?"

  “我会写信告诉他们我很好,可是!我没有钱,离家出走后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不如……你带我走!"织语的眼睛顿时间起一抹亮光——她找到另一道可供倚靠的墙啦!

  “我?小姐,你太容易相信陌生人了。”麻烦、惹上大麻烦啦,他的头脑在瞬间膨胀、烦恼事上门敲叩,现在他懂得"悲伤滋味"了。

  “我不可以信任你吗?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啊,"她拉住他他手臂说道。

  “没有坏人会把——Iamabadman刺在脸上,通知别人要离他越远越安全。"白痴脑袋!这种温室花瓶,大约刚走出家门就要惨死街头。耘尉已经快昏倒了。

  “你是坏人吗?”

  “老实告诉你,我的名字叫贺耘尉,是你未婚夫的堂弟。我要是拐走你,叔叔婶婶知道了,不拿把刀把我剁成八大块才有鬼,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别找我。我不干!"

  他连连摆手甩脱她,这条命他还宝贝得很,人间乐事他还没享尽,要他立即向阎王府报到太不厚道了。

  “你是伯墉的堂弟?那我更应该相信你了,求求你带我走好不好?"她软声恳求,死命拉着他的衣角不肯放。

  “不行——我是个穷学生,养不活你。"

  “我吃得不多,不然以后我只吃你吃剩的残肴剩饭。"

  “我很节俭,餐餐都吃得盘底见天。"他拒绝得彻底。

  “真的不行吗?”

  “不行!没有商量余地。"他的字典里没有"怜香惜玉"这字眼,只有类似"见死不救"、"良心给狗吞了"……这类辞句。

  “好吧!我只好自力更生了,可是我连高中文凭都没有,谁会用我呢?对了!听说跳钢管舞很好赚……可是我跳舞丑毙了,虽说当公主也可以,可是屁股会被那些恶心的秃头老男人摸来摸去……"她喃喃自语地盘算着。

  然而她每一个假设都让耘尉的心脏连呛三下,听她说话,他早晚会死于心脏衰竭。

  够了!我认栽。反正在叔叔追杀来之前先买几箱胶带备用,再指导一下织语如何把尸骸组合起来黏妥,死相就不至于太难看。"我在帮一些公司设计程式,那些收人应该养得起你。"

  “你是说——你要收留我?"她脸上倏地浮上喜悦之色。

  “先说好,我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

  “我可以打地铺、睡睡袋。"

  “我很浅眠的,要是你半夜起来哭着找妈妈,我会受不了。”

  “我长大了,不会爱哭,也不会半夜打呼……"

  “我工作的时候很怕吵。"

  “那我用胶带把嘴巴贴起来,保证不吵到你……"

  月偏影斜,新的故事在凉风中慢慢酝酿起……



  ☆        ☆        ☆



  织语的离开引起一阵很大的骚动,直到收到她报平安的家书,大家才又重返定位,按照往常的脚步过日子。

  她的离去让伯墉学会看开,因为连单纯稚气的织语都明白,强求的感情不会圆满,他为什么要对织昀苛求?事实很简单,就是织语爱他、他爱织昀、而织昀谁也不爱,就把过往当作是春梦一场。梦醒了,不切实际的爱情也跟着烟消云散。

  织昀、织语都走了,纷扰的感情就此终止,伯墉不再徘徊在情爱边缘手足无措,他把织昀锁入记忆深处,禁锢起不安分的心。

  伯墉卯足劲全心致力于工作上,他成了拼命三郎,学起拿破仑,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他时间全贡献在医院里。

  虽然他还没正式毕业,但他已着手筹建起"华伯医院"。

  这是他从小的愿望,八岁那年,一手带大他的祖母因庸医误诊而延误病情,她过世后,他就立志长大后要在台湾设立很多医院,找到最好的医生来救人,把那些密医、庸医全部淘汰出局。

  拿出企画书,贺伯墉预定在未来的十五年内,在台湾地区设立十所连锁大型综合医院,并成立研究部门,引聘国外知名医学人士来台。门上两声轻敲。

  “请进。"

  “学长……"是实习学弟——许敬家。他对伯墉有着崇敬和佩服。

  “有事吗?”往昔的温和重新回到他身上,他又是那个谦和有礼的斯文医生。只有在午夜梦回想起织昀时,他的心才会鼓噪起来。

  “有件事我犹豫了两天,我想……"他欲言又止。

  “慢慢说,不要紧。"他帮他倒了一杯开水。

  “我叔父在黄妇产科工作,前几天我去找他,却意外地碰见罗织昀小姐,她正好是我叔父的病患,我向他询问罗小姐得了什么病……"他嗫嚅地说。

  伯墉的眉头高高拧起。她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从华心出院不到两个月又要去别的医院报到了?他无动于衷的一颗心度被翻搅成泥,好脾气在听到她的名字时被全数歼灭。

  “她得了什么病?"他的嗓音里缺少了温度。

  “罗小姐怀孕了,胎儿十周,她预约今天下午进行堕胎手术。可是,罗小姐的血压偏低、血红素指数太低……"

  十周?她竟然要拿掉他的孩子?一条生命在她服里是那么微不足道,她这个动作代表什么?亲手杀死他们的孩子和他们之间的这一段?

  伯墉跳起来再也顾不得任何事,扔下企画书、抓起车钥匙往外飞奔而去。

  “学长,我陪你去,你不知道黄妇产科在哪里……"许敬家随后跟上。



  ☆        ☆        ☆



  甫冲出车门,伯墉就知道自己晚来了一步。

  他缓慢地走向黄妇产科,织昀纤弱的身子倚在诊所门口,似乎即将站不住脚,惨白的脸庞上满是疲惫虚弱,她终究是狠下心杀了他们的结晶。

  伯墉本以为织昀已不能再影响自己,却在看到她第一眼时,就知道他办不到。

  “你还好吗?”伯墉伸出手想扶过她。他有股冲动.好想把她拥在怀中,安慰多日来的相思苦,却在想起她扼杀了孩子时停住手。

  熟悉的声音让她胸口紧缩。是他——那个让她魂萦梦系的人儿……多日的思念化成盈盈泪水,多想纵容自己就这么投入他的中大哭一场,可是——不行啊!这么做只会让事情更复杂,他和织语间是再也禁不起一点点意外了。

  背过他,狠狠地啃咬手背,逼自己吞下灼热液体。整理好情绪,等再次面对他时,她已经做好武装。

  “贺医师,好久不见,找我有事吗?”她说得淡然,刻意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你把孩子拿掉了?”她的态度提醒了他来这里的目的。

  “你在调查我吗?难不成你对我还保持高度‘性'趣,行啊!我们约一天找个环境优雅的宾馆,这回可别再让你的小妻子给抓奸在床,否则她再玩个哭闹上吊,我可受不起。"她轻挑地回答。

  “别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你是不是把孩子拿掉了?”即使已经猜测出,他仍旧要从她口中得到证实。

  “我不认为有留下他的必要。"她正面回答。

  “一个孩子不是一只猪、一条狗,你怎可以说得这样蛮不在乎?"他的五指冷然地陷入她的肩肿骨,痛得织昀清泪夺眶而出。

  “对我而言,他不是一条生命,只是一个意外,一个我不想要的意外。"

  “你的心是不是人肉做的,怎会无情到这等地步?"因为愤怒,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留下他才能证明我的心是人肉做的?真新鲜的说法。请教你往后他长大了,当别人投注异样眼光、嘲讽时,这颗‘人肉心'要怎么来面对孩子的痛苦?假装不知道?还是告诉他——我把你生下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你还有什么好要说的?或是干脆对他明讲,妈妈呀——一时贪欢忘记做好防范措施,本不想生下你来受罪,可是呢,我胸膛里的‘人肉心'作祟,于是我就糊里糊涂的把你给生下来了。”

  “是你不想要他、不想负责任,不用拿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来为自己脱罪。"伯墉的胸怀中已被满满的怒气所填充。

  “真行!这样你也能看穿,我是不想要他、不想负责任,我才十九岁,有大好的青春等着我,为什么要把它浪费在奶粉尿片上?姑且不去讨论我养不养得活他,只要有一个孩子存在,就会限制我的自由、我的发展,我想,换了任何一个稍具智商的女人,都会选择堕胎这条路。"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一个这么自私的女人,为了自己,可以光明正大、无违良心地扼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跟一个刽子手有什么差别?孩子何其无辜,选一个蛇蝎女人做母亲。"他阴惊地瞪着她。

  “身体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谁教他倒霉选上了我,下回要投胎请罩子放亮一点,否则老碰上我这种女人,投胎个一百次也看不到这个美丽世界。"

  “你有什么权利可以这样做?"伯墉手握成拳,指节已微微泛白。

  “我没有权利?那谁有权利?"

  “我是孩子的父亲,至少你该通知我。"

  “你那么有把握?要不要我把这段日子里,和我上过床的男人通通集合起来,让你们开个圆桌会议,讨论一下孩子的归属问题?不过其他人大概没像你那么有意愿抢着想当父亲,"

  他的眼睛喷出火星,嫉妒让他的理智全失。"你和多少男人上过床了?”

  “你很介意吗?确切的数目我不清楚,只不过,如果他们每个都和你一样属‘反堕胎主义者',我大概可以开一间幼稚园了。”

  “你怎么变得那么放荡淫贱,才短短几天,你就和无数男人上床了?”

  “别表现得像个专制的丈夫,不过是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嘛,干嘛看得那么严重?如果你是在吃醋,我可以告诉你,在那堆男人中,没有一个人的做爱技巧比得上你。"她攀在他身上故意装出淫贱。

  他甩脱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嫌恶化作伤人利刃,戳得她心脏斑斑血痕。

  “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

  “那个晚上我可没听见你嫌我脏。你实在太没气度了,那些技巧不如你的人爬下床时,不但没嫌弃我脏,还会跟我说声谢谢下次再联络哩!"

  “即使肚子里有孩子,你还是夜夜……"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织昀接下话。"做爱吗?拜托——要真没有妨碍,也不用劳烦我再多跑这一趟医院了,伤钱又伤身多划不来。"

  她频频撩拨起他的怒火,终于,他再也抑制不住满怀狂怒,扬起手,掌落。

  当鲜红五指印上她的脸庞时,织昀和伯墉同时怔愣住。

  掀起一抹冷笑,她又成功地让他恨她,转过身拦下计程车,她迅速逃离现场。

  她眼底的哀怨纠紧了他的心,他竟然失控打了她——他最心爱的女人?因为她不爱他所以动了手?天——她有什么错,她是年轻、是需要自由、是不该被束缚,他有什么权利要求她为孩子牺牲?织昀当了十九年的单亲子女最清楚单亲小孩的痛苦,他凭什么苛责她?

  他有什么资格强求她爱他?有什么资格逼她爱孩子?连年纪轻轻的织语都知道感情不能强求而退让了,为什么他不能放手,让织昀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幸福?不能勉强啊!她的心不属于他……她从未爱过他……他能做的只有在远方祝福……

  “学长,你和罗小姐谈过了?”这下子皆大欢喜,要以喜剧收场啦。许敬家喜孜孜地暗自庆幸,总算弥补起当时让MISS刘赶走罗小姐的错误。

  “嗯!"他淡淡地点了头。

  “她人呢?”许敬家四下张望却不见罗织昀踪迹。

  “她走了。”

  “走?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学长的?不然你怎么放得下心让她一个人离开?我叔父说她有很严重的贫血……"

  “贫血?她有严重的贫血,院方还让她刚动完手术就自行出院?"他瞠大双眼,对着许敬家追问。

  “罗小姐没告诉你吗?”许敬家被他弄得满头雾水。

  “她要告诉我什么?"

  “她在最后一秒决定把孩子留下,因为她听到孩子的心跳声,突然觉得不忍心,她还告诉我叔父,孩子的父亲一定会很希望孩子健康长大……"

  “她把孩子留下来了?那意味着什么?"她要孩子?她要……他?

  是啊!她说了孩子会限制她的自由、发展,她说孩子长大会怨恨她,那么是什么理由可以让她不介意被限制,愿意克服所有的困难?难道会是……她爱他?

  这个念头让他欣喜若狂,她爱他,是的!她爱他,她真的爱他!那么她为什么要表现得无情?

  仲墉说:她是真心爱你,你要好好珍惜,不要因一时冲动放弃彼此……

  君姨说:她是真的爱你,但是织语用生命向她抗争,她不得不退让……织昀果然成功地让你恨她,唯有恨她才能让你心安理得的和织语共度一生……

  天!他怎么会忘记她总是用叫嚣来掩饰不安,用凶狠来隔离恐惧,她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纸老虎啊!她的张牙舞爪、虚张声势都是为了把他推给织语……他怎会没想到这一层?太愚蠢了——他的愚蠢让他再度失去了织昀——

  “学长……"

  “我会找到她的。"他眼底闪过坚决。既然知道问题症结,他一定要找到她,与她面对面厘清双方的心意。知道她心里有他,他就要参与她的生命,不要只是在远方默默祝福她。

  对罗织昀,贺伯墉这生再也不会放弃——

Admin
Admin

帖子数 : 393
注册日期 : 12-08-27

https://xhxyq.longluntan.com

返回页首 向下

惜之:《迷恋魅君》迷恋系列3 Empty 迷恋魅君完结

帖子  Admin 周四 八月 30, 2012 6:22 pm

七年后,"华伯综合医院"第五间分院,在高雄正式开幕。

  新医院、新仪器、新设备吸引了大批患者就医。开幕不到三个月,就获得当地民众的认同。

  除了医疗品质良好,医护人员素质整齐外,会吸引大量病患的是,每个月二十日,贺院长会亲自下南部为脑部病患看诊。

  他虽然年纪轻轻,却早已是台湾首屈一指的脑科权威,多少人为求让他看病,不远千里北上求医,现在他肯南下为民众服务,实在是当地民众之福。因此每到这一天,候诊室里就会大排长龙,满是就诊病患。

  今天,又逢贺医师驻院的日子,从早到晚,伯墉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一个接着一个,好不容易看完最后一人,他叹口气,揉揉太阳穴,喝下今天的第五杯咖啡。

  门外轻叩的敲门声拉回了伯墉的注意力。"请进!"

  等了好一会儿,门外始终没有动静。

  “请进!"再喊一声,他听见门外恳恳奉奉的声音,人还是没进来。站起身,他把门拉了开。

  门外站着一个约莫六、七岁大,一百二十几公分高的小女孩。两颗眼睛又圆又亮的骨碌碌转着,显得相当聪明。白皙的脸颊上有着建康的红晕,及膝长发绑成两根长辫,额前的测海有些蓬乱,身上的衣服虽不是高级服饰,但保持得很清洁。整体看来,她被照顾得很好。

  小女孩纤瘦的小手正捧着只小猪扑满,她的眼里有泪,但硬撑着不肯流下来。

  “小妹妹,你在找我吗?”伯墉蹲下身轻声问,怕吓着了她。

  “叔叔,我妈妈生病了,你可不可以帮她看病?"她鼓起勇气,怯生生地问道。

  “好啊!你请妈妈拿健保卡来挂号,就会有医生叔叔帮妈妈看病。"

  “我妈妈不会来的,你能不能到我家去看她?"她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地说道。

  “为什么?她会害怕医生吗?”

  小女孩摇摇头。"我们家没有钱……可是,我的扑满里有很多钱,通通给你,请你到我家去看看我妈妈。"

  “小妹妹,这样好不好,我请一位赖叔叔陪你回家看妈妈,你帮我跟妈妈说叔叔看病不用钱。"

  “你不可以跟我回家吗?”她眼中有着深切的期盼。

  “我要赶七点的飞机回台北,可能有困难。"

  他的拒绝让她的泪水泛滥成灾,隐忍了好久好久的紧张情绪在这时全数爆发了。

  “妹妹,你为什么哭?"

  “阿旺伯说,我妈妈的病只有你可以救得好,其他人都救不好。我从早上请在这边上班的小惠姐姐带我来这边等,等到中午、等到黄昏……等得肚子好饿好饿都不敢哭,我怕人家会赶我走,也怕你不肯帮我救妈妈,也怕妈妈一个人在家担心。"

  泪水一串串沿着她的脸颊滴落衣襟,哭得伯墉心也跟着酸了起来。

  “乖乖,你别哭,叔叔帮你……"她的泪让他妥协了,抱住她,伯墉将拍她的背。

  “谢谢叔叔,将来我一定会报恩的。"

  她带着笑意看着他,那淡淡的笑竟像极了织昀,会不会她就是……伯墉摇头苦笑,取笑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就罢了,现在还没人睡就睁眼作起白日梦。

  “叔叔帮你并不是要你报恩,叔叔是被你的孝心给感动了。”

  “我懂啊!因为你是好人。"

  他微微一笑,打几个电话稍作交代后,便牵起她的手,走出医院搭上计程车。

  “我肚子好饿,你可不可以先陪叔叔去吃饭?"他心疼这个从清晨饿到黄昏,却不敢哭闹的小女孩。

  “可以,可是我怕妈妈担心……"她眼里有着犹豫。"不如回我家,我煮面给你吃。"

  “你会煮面?好能干!那我先陪你回家。"

  “谢谢叔叔!原本皱成一团的小脸舒展开了,美美的小脸上仿佛出现了阳光。

  “妹妹,家里除了妈妈还有谁?"他找话题来认识这个叫人心怜的小女生。

  “没有了,就我们两个。叔叔,我妈妈很漂亮哦!她眼睛看得到以前,会做好多漂亮衣服。"

  “妈妈在帮别人做衣服?"

  “不是,是设计衣服,她帮一些做大人衣服的工厂设计很多不同样子的衣服,赚钱养我。我将来也要像妈妈一样,当服装设计师,妈妈说她会努力存钱,送我出国念书。"谈起妈咪,她有满箩满筐的话要说。

  “你的爸爸呢?”

  他的问句让她迅速筑起了保护墙。

  “我的爸爸很忙、很忙……他、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赚大钱,给我和妈妈花。"她神色紧张、语带防御地看着伯墉,像只小小刺猬。

  小骗子!妻子病了不回家,还在外面忙着赚大钱?伯墉对这个早熟的小女孩无奈地笑了笑。"告诉叔叔,妈妈哪里不舒服?"

  “上一个医生说妈妈脑袋里有血块,要开刀拿出来。"

  “她受过伤、撞过头?"

  “嗯,前一阵子她去送衣服样本时,忘记戴安全帽被车撞了,可是那时她好好的也没有怎样,后来就常常头痛,最后就看不到了。”

  “我会说服妈妈来医院治疗的。"

  他的话让她好放心。"叔叔你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我希望我的爸爸就像你一样,对人很好又很帅。"她卸下心房主动与他讨论起爸爸。

  “你没看过爸爸?"

  “妈妈说!爸爸很忙,他虽然很爱我们,可是他是个医生,要忙着照顾很多病人,还要照顾一个漂亮阿姨,所以没空来看我们。"

  “你想不想爸爸?"

  “妈妈也问过我这句话,我回答‘很想',结果妈妈昨天帮我整理好小包包,说要带我去找爸爸。"她嘟起小嘴。

  “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一脸‘懊睹睹'的?"

  “阿旺伯说——那是托孤,我妈妈知道自己快死了,要把我送到爸爸那里去……"想到这里,她的泪哗然落下。

  “乖——相信叔叔,我不会让妈妈死掉的。"那种手术他有把握。

  “真的吗?谢谢你!"她再度把小猪送到他手上。"如果钱不够,等我长大就马上赚钱还你。"

  他心疼地把她抱上膝盖,搂着她。"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罗宣淳,妈妈都叫我小淳淳。"姓罗?他的白日梦又再度浮起,摇摇头,摇去那种不可能的幻想。

  “小淳淳几岁了?”

  “六岁。"她有问必答。

  “妈妈叫什么名字?"

  “妈妈叫罗织昀,隔壁阿旺伯都喊她阿昀。"

  会吗?会是他找了七年的那个人吗?还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

  “罗织昀?"他震惊地瞪着她。"你知道爸爸叫什么名字吗?”他的手微微颤抖,但愿、但愿她是……

  “知道,昨天妈妈要我牢牢记住,不可以忘记。"

  “告诉叔叔好吗?”他的心快从胸口跳出来了!老天会对他这样优握吗?

  “好!我的爸爸叫贺伯墉,漂亮阿姨叫罗织语,爷爷叫罗献庭,奶奶叫郭玫杏。叔叔,你不要告诉妈妈说我记起来了,不然她一定会很快就把我送出去的。"淳淳沉下脸细心地交代他。

  天!是真的,他不敢置信,找了七年、等了七年、盼了七年,两千多个日子……老天爷总算听到他的乞求了。

  她果真是他的女儿——那个他无缘见上一面的亲骨肉。

  “淳淳、我的小淳淳,我就是爸爸啊!”他忍不住的把她紧抱在胸前,温湿的泪水充满眼眶。

  “叔叔……你怎么了?”她困惑地推开他。

  “我是贺伯墉,是你的爸爸、不是叔叔!"他向她自我介绍,声音里有明显的抖音。

  “你在骗我吗?”

  “傻女儿,我没理由去欺骗你,没关系,我们马上就会见到妈妈,她会向你证实的。"啊!他的心飞上云端,感激上苍啊……

  “不用了!我相信你。"双手揽住爸爸,直觉地她相信他就是爸爸。

  “女儿、女儿……我的淳淳……我好想好想你们……"

  “爸爸,爸爸回来了!我有爸爸了!谢谢神仙姐姐、谢谢天公伯伯……谢谢全部的神,谢谢你们把爸爸送给我。"她扯开喉咙对着车窗外大喊。

  “我也要感谢天地,让我们能够重逢。小淳淳,知不知道爸爸找你们母女找了好多好多年,我几乎要放弃了,一定是你的孝心让天地感动,才会让我们相遇。"

  他牢牢的抱住女儿,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未曾感到幸福,而这一刻他充分感受到了。

  “爸爸,你找我们是要接我们回家吗?那你要不要回到漂亮阿姨的家?你还会不会忙得没空理我和妈妈?"她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会、不会!爸爸向你保证,以后我们三个人要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没错!再也没有力量可以把他们一家人分开。

  “爸爸,你还要记得把妈妈的病医好。"她扳过他的脸再次提醒他。

  “一定!"伯墉和淳淳用小指打了勾勾,这勾勾不仅代表他的承诺,也牢牢地勾住这对父女的心。

  “司机先生,麻烦你开快一点,我找到我的妻子了。”他连声催促。

  车子终于停了,淳淳抱着雀跃的心情急急地拉着伯墉的手下车,走不到几步,就看见织昀焦虑地在对街徘徊。

  “妈妈一定等我等得好担心,我要跑回去告诉她,我找到爸爸了。”她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兴奋。松开伯墉的手,她回过头一面过街一面对他挥手。

  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攀住他,他伸出手想将女儿的手拉住。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疾驶而过的轿车撞上淳淳,她小小身子被高高弹起、掉落……血迅速染红了她那身白色洋装……伯墉的心被封冻了——不、不要……不要那么残酷……我才刚找到我的女儿啊……老天怎可以对我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他冲到女儿身边的同时,织昀也被一个老伯牵到淳淳身边……暌违多年,再相见,竟是这样的场景……

  ☆        ☆        ☆

  坐在加护病房里,织昀已经连续两个日夜不吃不喝,维持同一个姿势不动了。

  是老天要罚她吗?罚她萌生了回罗家的念头,罚她想在死前再见伯墉一面的贪念?

  泪已流干,心已枯涸,要怎么呼唤才能把依恃多年的女儿唤回?她再不能睁开眼喊她一声妈妈了吗?她忍心放下母亲独自离去吗?

  “休息一会儿好吗?”伯墉拥住她的肩,心疼地把她纳入怀中。

  “她会不会好起来?"她好累,真想有个安全的肩膀可以倚靠。

  第一次,伯墉对自己的医术感到怀疑,他懊恼极了,开了那么多家医院,却无能救回自己的女儿,那么这些医院对他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无言让织昀的心蒙上寒冰,抚着女儿的小小手掌,两行泪无声地滑下。

  多少个黄昏,她就这样牵着淳淳的小手,站在平交道旁看火车,她总是望着一列急驰而过的火车问:“妈妈,这一辆火车能不能带我们去台北找爸爸?"

  多少个夜里,她们是这样手牵手走在河畔,看着路灯倒映在水中的光影。

  而今,小手的主人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再也听不见母亲声声哀戚。而今,大手的主人淌着泪,哭断了肝肠,也唤不回健康的女儿。

  “我很抱歉……"伯墉的心被揉成千万碎屑,再也缝补不起。

  他懊悔自己在七年里拼了命的扩充事业,如果他能把全部心力放在搜寻织昀母女身上,她们就不会受这么多年的苦,也不会让他们的重逢日成为断肠时。

  “我知道你尽力了……只求淳淳也为自己尽力……醒醒吧!妈妈的好女儿,再看妈妈一眼,再叫我一声妈妈……"她的哀恸让天地也要为之动容。

  “淳淳……你不是想和爸爸回家吗?那么就勇敢一点,让自己快好起来。"他从不相信奇迹,但现在他迫切地希望奇迹降临。

  淳淳怕痛,磨破一点皮就会痛得整张脸皱成小老太婆,她现在身上那么多伤,一定痛坏了。”她的心被抽得好痛,能够的话,请把淳淳身上的痛转移到她身上来吧!

  “你放心,她不会觉得痛了。”

  “那就好,她好懂事,再痛都不敢哭出声来,就怕我难过。"

  “我知道她有多懂事,前天她捧着小猪扑满来找我,求我到家里替你看病,任何人都要为她这种孝心感动。"

  “她有时好唠叨的,管我没吃饭、管我没睡饱。我感冒了还不准我工作,硬是打电话去成衣厂替我请假。好像从她懂事起,她就不停的在帮我……"想起以往的种种,悲伤从后边隐去,温馨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是个很早熟的小女孩。"

  “是环境教导了她早熟,但在某些方面,她还是很像个小女生,比如她好喜欢橱窗里那个公主芭比,每次经过,淳淳都要看好久好久……我真后悔,为什么要省那些钱,为什么不帮她买下那个娃娃来满足她?"

  “我马上找人买来,你说是公主芭比吗?”

  织昀点了点头,共同为完成女儿的心愿努力。

  伯墉拨了手机,而后转过头对她说:“十分钟之内,公主芭比就会来了。”

  “谢谢你!"

  “不要谢我,我恨不得把一整间百货公司的玩具全搬到淳淳床边,满足她所有愿望。告诉我,她上小学了吗?”

  “今年暑假过后就上小学了。你知道吗?下个月幼稚园毕业典札,老师要让她上台代表毕业生致词,我帮她缝了一件绣上好多玛格丽特的小礼服。我还特地请了花店老板帮她做一顶玛格丽特花冠。"跌入回忆中,她的心染上一层甜滋滋的喜悦,这个女儿是她最大的骄傲啊!

  “淳淳很喜欢玛格丽特?"

  “是啊!她说以后长大要赚好多钱,买一栋在半山腰的小别墅,在山坡上种满玛格丽特,等花开时,风一吹起,满山遍野的小白花就会迎风摇曳。"

  “我来帮她实现愿望,我不但要在屋前屋后都种满玛格丽特,我连她的房间都要漆上一大片玛格丽特花海。"

  “然后她的棉被、枕头套,通通是玛格丽特图案。"织昀接口。

  “还有书桌、椅子上都要刻上玛格丽特图案。"伯墉说。

  “可是这样天天看,淳淳会不会看腻了?”

  “没关系,等她看腻了,我们就再帮她重新换新图案。"

  就这样,这对痴愚的父母,在伤重的女儿身旁不断地编织着美梦。

  “我告诉你,淳淳常说,她是玛格丽特公主,而我是孤挺花皇后……"

  “你还记得孤挺花?"孤挺花是属于他们两人的故事,她没遣忘过,是否代表着他一如孤挺花,始终存在她的心中?

  “我种了一阳台呢!每逢开花季节,大大小小的花苞都会慧来许多蝴蝶,我告诉她,孤挺花是爸爸的最爱,她就封我为孤挺花皇后,说我就是爸爸的最爱。"

  “她说对了,你是我的最爱,唯一的最爱!"他握住她的手慎重地说。

  他的应答让她离开梦境重返现实,她惶惶然地推开伯墉,拉出两人间的距离。

  “对不起,贺医师,请原谅我的胡言乱语。我、我……请代我向尊夫人问好。"她语无伦次起来。

  “又来了,你又要把我推给织语了吗?是不是要再演出一场戏让我误会你、恨你,让我伤心欲绝的从你身边走开?"他急了,不给她反抗空间硬是把她抱在怀中。

  “织昀,请你清醒一点,就算我真的遂了你的愿和织语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终老,因为我和她之间没有爱情。你想想看,罗教授和玫杏姨为什么宁愿背负着强大的罪恶感也要厮守终身?因为他们深爱对方,不要忌向舆论道德低头,怎么样也要排除万难在一起。是你的爱太缺乏防御力,还是我不值得你付出所有来争取我?为什么你竟然选择把我让出去?"

  “可是……织语……"

  “她结婚了,新郎不是我,是我的堂弟——贺耘尉。七年前,你离开不久后,她也跟着逃婚了。”

  “为什么她会……"她说没有伯墉,她宁可没有生命的啊。”因为,那次事件让她长大成熟,她学会感情不会因勉强而产生。知道吗?我既生气你不顾我的感觉把我让出去,又心疼你在外面吃这么多苦,你宁可把淳淳送还给我,也不愿让医生治好自己的病,你这是自我放弃吗?织昀,请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一天想过我?"

  “想你只会让日子更难过,不能想也不敢想啊!”

  碧海无波,瑶台有路,思量便合双飞去。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我是天天、日日、夜夜都想着你、惦记着你,我翻遍大台北每一寸土地始终找不到你,我以为我此生要孤独终老了。织昀……"他搂住她,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她信任他,他心中有她。

  门开启,一个大男生送来一个芭比娃娃。

  他们把娃娃放到淳淳枕边,轻轻地说:“乖乖淳淳,等你睡饱醒来,就会看见爸爸、妈妈和你最喜欢的公主芭比。"

  像回应他们的话似地,淳淳缓慢地张开双眼。"妈"

  孱弱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织昀面向床头,虽然她的眼睛看不见,但泛光的瞳眸昭显了她的激动。

  “淳淳,爸爸、妈妈都在这里。"伯墉握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牢牢实实再不舍放手。

  “妈妈……你让爸爸帮你开刀好不好?"

  在这时候,她仍然挂心她……织昀有说不出的心疼。

  “好!妈妈全听你的。"就算淳淳有千万个愿望,她都要不计一切代价帮她完成。

  “爸……你帮我照顾妈妈好不好……"

  “好!我会用我最大的努力来照顾你们,弥补你们曾经受过的苦。"他肯定地承诺道。

  淳淳握住爸爸妈妈的手,心里觉得好温暖,这是好久以来她最常在梦里看到的景象,现在终于实现了,她心满意足。

  “爸……我好想你抱我……"

  “当然!"伯墉坐上病床,抱起她小小的身子,也伸手把织昀搂在身侧。

  织昀握住淳淳的手把芭比娃娃交到她手中。

  “啊……我最喜欢的芭比……谢谢爸爸妈妈……"她的声已弱如蚊鸣。

  “你快好起来,爸爸说要帮你在山腰上盖间小木屋,四周还种满玛格丽特。"

  “妈……我好想当你和爸爸的女儿……"

  “我们也好喜欢当你的爸妈。"她握住女儿的小手贴在颊边,眼眶里水水的悲伤流进女儿掌中,渗入她心底。

  “爸……你也喜欢我吗?”淳淳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但伯墉没阻止她说话,因为他很清楚,再不让她说,恐怕再没机会开口了。

  “当然,爸爸从没碰过任何一个孩子比你更可爱、更聪明懂事的。我以当你的爸爸为荣。"

  “那么,我死了以后,请你们再把我生回来好吗?”

  天!她知道自己将要面临死亡?才多大的孩子呀……老天,神何其残忍?短短的六年生命中,淳淳从没享受过一天好日子,眼看着即将全家团圆,你怎么就收回她?伯墉和织昀的心被沉重的石磨压榨成粉、成汁、成碎屑。不要啊!老天请你留下淳淳;要带就带走我吧!织昀在心中狂喊。

  见他们不答,淳淳失望地垂下眉。"你们不想要我了……"

  “不!我们要、我们当然要你……"织昀已泣不成声。

  “你和爸爸再把我生回来好不好?"

  “好!一定!我们一定把你生回来。"织昀和伯墉同声说。

  “大人不可以骗小孩……'我们来打勾勾……"他们三人伸出小指,紧紧勾在一起,是承诺也是誓言。他们的命运勾住彼此,再也不分离。

  ☆        ☆        ☆

  手术很成功。在绷带拆下的刹那间,她看见了围在病床旁的伯墉、织语、父亲、玫杏姨和一个陌生男子。

  “姐姐,你看得到我吗?我是织语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说一百声对不起,你会不会原谅我?"她抱住姐姐,多年的歉意终于可以尽数道出。

  “织语……"捧着她的脸,为她擦干眼泪,她的小妹妹长大了。

  “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硬逼着你离开伯墉哥哥,我知道错了,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帮伯墉哥哥找你,可是都没有你的消息,每次看到伯墉哥哥,我都觉得好愧疚,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要再怎么面对伯墉哥哥。姐,你不要再生气伯墉哥哥、不要生气我好吗?”

  “我从来没有生气过你。"织昀认真回答。

  “真的吗?谢谢你!"她飞身扑到织昀身上紧抱住她。

  她们这个样子像对真正的姐妹了,罗献庭和郭玫杏欣慰地看着她们。

  “老婆,你动作可不可以温柔一点?你想把我儿子压扁吗?”贺耘尉挤到织语身边。"嗨!我是你的妹婿,也是你先生的堂弟,请多指教。"

  “你好。"她颔首。

  “你比我想像中的漂亮很多,难怪我堂哥会被你迷得少了三魂七魄,七年来对身边那些猛电他的众家女子全视若无睹。早知道织语有你这么漂亮的姐姐,我就不要急着结婚了。”

  “你已经娶我了,不准反悔!从现在起,你不准多看我姐姐一眼。"织语擦着腰,瞪住耘尉。霸道的模样让大伙儿全笑开了。

  “织语,你不要把老公盯得那么紧,小心物极必反。"伯墉打趣道。

  “那可不行!从赖上他带我逃婚到现在,我整整倒追他七年,好不容易用孩子把他逼进礼堂,我哪能容许他三心二意!"

  玫杏走近织昀。"织昀……"

  “玫杏姨,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些年我也当了母亲,知道当母亲的难处,假若异地而处,我也会为了女儿挺身而出。

  所以谁都没有做错,我们不要再互相说对不起了,未来如果有机会,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说完,她转而面对罗献庭。

  “爸爸,我曾经有过一个很孝顺的女儿,相较于她,我实在汗颜,因为我从来没对你尽过孝道。"

  “是我父不父,不能怪你子不子,往后我们要好好切磋学习,如何当一对贤父女。现在,我们通通离开,让你和伯墉独处,你们之间应该有好多话要说。"

  他们全体贴地退下去了,留下静默的两人。

  看着伯墉,她心里有太多的感动。"你有白头发,也憔悴消瘦了。”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能当你的伊人,我深感荣幸。"

  “抬起头,看看窗外。"他引导她转头面向窗棂。

  哇!好多、好多的孤挺花,一株株翠绿、一朵朵含苞的粉红,正欣欣向荣地迎向阳光。

  “孤挺花开的时候,你就可以出院了,孤挺花不是无情物,它只是孤傲、寂寞。"他一句句复习着他们之间说过的话,一时间,那些空白的光阴全衔接上了。

  “我爱孤挺花不是因为它孤傲、寂寞,而是因为它有一个爱它的主人,在离开它主人的这段日子里,我帮它浇水、除草,想像着它的主人也正和我做着同一件事。雨季里,我惊讶地发现,花茎抽出粉红花蕾,心想它的主人也和我享受着相同的惊艳。冬季,枯黄的叶瓣无力下垂,我猜测远方的那个人,也和我一样凭吊逝去的爱情……"

  “织昀,让我们重新来过,让我们把那些失去的全补回来,记不记得你说过,两人同心,其力断金?我们要共同为我们的爱情打拼,不管有再差的状况发生,我都不许你再临阵脱逃了。”

  “不会了,不会再临阵脱逃了——我还记得我说过,我相信你会爱我到终老,等我发苍苍、视茫茫,齿牙动摇时,你仍会爱着我。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我必须学会坚持。"

  “说得好!"他赞扬。

  “人老了,很多事看开也想透了,发觉其实人间万事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年轻气盛时事事看不过眼,以为自己是复仇女神,四处伸张正义,没想到世事自有天定,老天在这方面亏待了你,就会在另一边做补偿。"织昀有感而发。

  “我是老天爷给你的补偿吗?”伯墉问。

  “是的,曾经我以为自己血液中没有爱人的基因,是你教会我替别人着想、回馈别人的关心,甚至教会我爱,我很幸运能遇见你。"拥紧他,这个宽阔的胸膛她已经想念好久好久。

  “这些年我并不好过,原先我以为,你拿掉了孩子,这个行为让我认定,你不爱我,所以我决定在这里祝福你,不再去干扰你的生活。但当我知道你对医生说——孩子的爸爸会希望孩子健康的长大后,我确定了,你是爱我的,因此我暗自下定决心,即使是踏破铁鞋我也要找到你,这辈子贺伯墉再不会对罗织昀放手了!这几天我抽空去你住了七年的‘家',我看到了这七年来你们生活的点点滴滴、看到你阳台上的孤挺花……织昀,谢谢你爱我。"

  “我也要谢谢你不放弃我。"握住他的手,他们的心灵再次交会。

  “记不记得君姨?"

  “记得,我好想她,她现在还好吗?”

  “她退休了,和儿子一起住在淡水,有空我带你去看她。"

  “好!一言为定。"

  “现在闭上眼睛躺过去一点。"

  “做什么?"

  “我要抱着你睡觉,我们两人都要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要陪我们的小淳淳走完人世间最后一程。"拥住她,伯墉不让她看见他眼角的泪水。

  ☆        ☆        ☆

  织昀一身黑旗袍,映衬着她雪色肌肤显得更加苍白,倚靠在伯墉身侧,她默默无语。

  她站起来走向棺木,小小的粉红棺木上雕着摇曳生姿的玛格丽特,像个美丽的小摇篮,摇篮里的淳淳手抱着爸爸为她新买的娃娃,身穿着妈妈为她缝制的小礼服.小小的身子上覆满了她最爱的玛格丽特,嫩嫩的粉颊像刚刚睡着般安祥。抚着棺,织昀凝望着女儿。

  “好女儿——妈妈再为你唱首摇篮曲……快快睡,快快睡,宝宝在这里睡,小床插满玫瑰,伴你进人梦寐,快快睡,沉沉睡,宝宝睡得甜蜜,快快睡?沉沉睡,睡到太阳升起……乖谆谆,让妈妈再多看你一眼……别忘记我们的约定,你说要再当我的女儿……不可以忘记哦!记不记得今天是你的毕业典礼,演讲词有没牢牢记住?忘记的话没关系,妈妈会在下面帮你提词……来,我们再复习一次——园长、各位老师、各位来宾:今天我们就要毕业了,想起刚上幼稚园……"

  “织昀…"伯墉搂住她瘦削的身躯,忧虑地望住她。

  “我没事的,好可惜你没听过淳淳演讲,她讲得很清晰自然,颇有大将之风。我一直希望她长大后当个主播,但她却坚持要当服装设计师,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

  “孩子的坚持我们不能反对,只能支持。"伯墉附和着。

  “别的小孩上幼稚园害怕妈妈不来接他,淳淳却担心我会忘记吃饭,不停的叮嘱我要记得吃午饭,中午还向老师借电话打回家提醒我。"满脑子的旧事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重现。

  “淳淳,爸爸谢谢你在这六年里帮我照顾妈妈,以后爸爸会负起责任把妈妈照顾得白白胖胖,等下次我们把你重新生回来的时候,我要你像所有的小孩子一样活泼快乐、无忧无虑。"

  “你也相信,我们会把淳淳再生回来?"

  “当然相信,你忘记她和我们约定好了?爸爸妈妈不会食言而肥,淳淳也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哦!"

  “她不会!我知道她,她从来都是最守信用的。"

  “那么淳淳,别让爸爸和妈妈等太久好不好?"他拍拍她脸部上方的玻璃,回头对织昀说:“她答应我了。”

  “嗯!你去招呼客人,我想再多陪淳淳一下。"

  “好!不能再伤心了。”伯墉叮咛着。

  她颔首,脸又贴上冰冰凉凉的玻璃。

  “淳淳,妈妈的眼睛全好了,别再担心我了。小天使来接你了吗?记得告诉她,你还要回来当我的女儿,还有看到上帝伯伯要有礼貌,告诉它只要能让你再回到我身边,妈妈什么代价都愿意付……"

  “织昀,请节哀。"一个高大的身影自她身后走近,直直地走到她的身旁停下。

  她转头面向他,是他!

  “仲墉?"她太意外了,多年后他竟肯再在她伤恸时付出安慰。

  “她和你长得很像,很漂亮的小孩。"

  “嗯!她叫淳淳,很聪明很懂事,得乖很乖……来!我帮你们介绍——淳淳,妈妈告诉你,他是叔叔、爸爸的弟弟,是不是和爸爸一样帅?记住妈妈的话,以后要找丈夫就要找个像叔叔这样的男生喔!他很有本领……"她近乎唠叨了。

  “但愿经过这次你会否极泰来,从此悲苦愁云再也干扰不到你身上。"看着小女孩的脸仲墉不胜唏嘘。

  “当然,你忘记我有伯墉了吗?”

  “我祝福你们,好好珍惜彼此的爱。"

  “我们会的,那……你呢?有心仪的女子了吗?我对你始终好抱歉。"

  “等到有女孩可以取代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我们就算扯平了。”

  “一定有这么一个女孩正在地球的某个角落等着你,你要用心点找,不可以走马看花错过了。”

  “好!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让自己快乐起来。"他拍拍她的肩膀给她力量。

  “一定。"她认真地看着他。

  “织昀,我爸爸妈妈来了。”伯墉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仲墉环住她的肩,带着她迎向大哥和父母亲。

  “我的好媳妇,这么多年来你受苦了。”贺伯墉的母亲——

  李铃,手中的一条小手中湿过半条了,眼泪还抽抽答答的落个不停。

  “妈——我才劝了大嫂,你又来惹她伤心。"仲墉故意把气氛缓和。

  “对、对!我老糊涂了。织昀,别难过,你和伯墉还年轻,将来要生十个八个都有机会,千万别哭坏了身体。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我让仲墉、季墉他们快娶老婆,也帮你多生几个,到时候就会热闹极了。”李铃安慰人的方法属于"数大就是美"那种的。

  “我知道。"她柔顺地点点头。

  “大嫂,如果你被妈的蠢话气呆了,就要说出来让大哥帮你疗伤,否则积久变成内伤会长不高的。"说话的是素未谋面的贺家老三——贺季墉。

  “往后,伯墉敢教你再受一点委屈就告诉我,我马上和他切断母子关系。"

  “妈,你不要挑拨我们的感情好不好?"对这个宝贝老妈,他们实在拿她莫可奈何。

  “你看,织昀,妈妈告诉你,千万别生男孩子,将来你说一句.他们就会顶你十句,光气就会把你气出一脸皱纹。"虽然伯墉和织昀还没举行过婚礼,她已经擅自把自己的"老妈"身分扣在织昀身上,捞越过界了。

  “妈,你担心什么?大哥开医院的,有皱纹告诉他一声,他马上找十个整型医生到家里帮你整出一张十八岁的美颜,保证下回你和老爸出门,人家都会说你们是祖孙情深。"季墉打趣她。

  “还顶嘴!你书读到打结了吗?有没有学过——天为尊。父母次之,子为。这句古话?"伯墉父亲——贺聚文出声支援老婆。

  别怀疑,当然不可能学过,因为贺聚文专门删改古圣训言成为贺氏名言,要是书读得不够好,还弄不清他这话是改自——"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改编过的古言就俨然成为贺门家训。

  “不理他们这些死小孩,走!媳妇带妈妈去看我那个漂亮的小孙女,我打了金牌要送给我的小淳淳。"她那神情好像她要看的不是已死亡的小孙女,而是刚出世、甫见面的小婴儿。

  拉着织昀,她们领头往前走,不理会后面那几个大男人。

  ☆        ☆        ☆

  在仲墉和季墉的婚礼结束后,伯墉带着织昀驾驶银色法拉利朝乡间跑。

  打开敞篷,三混的夜风吹拂过他们的脸颊,仰头望着天上繁星,一颗颗闪烁不停的小星星对他们猛眨着眼。

  顺着碗蜒山路驶过,织昀始终不知道他们将往哪里去,但她没有怀疑,仍安心地倾听CD里畅流出来的串串音符。

  “不问我要带你上哪里?"

  “不问。"她摇摇头,和着匈牙利舞曲打拍子。

  “不怕我带你去卖给人口贩子?"

  “不怕。"音乐正到最激昂处,织昀随之哼唱起来。

  “为什么?"他停下车熄火,对上她晶亮的眸子问道。

  “因为,我相信你,不管到哪里,只要是你要去的地方,我就要跟随着你,上天也好、下地也好,只要你牵着我的手,我就会跟在你身后。"

  “好织昀……"抱住妻子,伯墉对着穹苍大喊:“老天爷——不管有没有流星,我都要作答允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我当一世人,我就要织昀当我的妻子!"

  “不,我比你更贪心,不管你是飞禽或走兽,不论你是游鱼或小虫我都要在你身边。"

  “如果我成了一棵植物?"

  “我也要化身为植物,有没有听过君为乔木、妾做女萝,感君缠绵、愿奉箕帚?"

  “如果我变成了石头?"

  “那我就要变成风,日日夜夜在你身旁吹拂,叫你忘不了我。"

  握住她的柔荑,放至嘴边轻吻。"我握住你了,好好跟着我,不准离开我身边。"

  她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进人一条小径,走在黑漆漆的旷野中她不害怕,因为有他!

  当伯墉打开小木屋灯光的刹那,织昀几乎要晕眩了。

  “这是……"

  “我承诺要给淳淳盖的小木屋。"

  “它好漂亮。"

  木头的香味散发在空气中,置身其间仿若在森林里漫步,除了沙发外,所有的家具都是木头做的,木架、木柜、木橱、木雕花瓶……朝南的贴壁处有一个小小的壁炉,壁炉上有一帧伯墉、织昀和淳淳三人的全家福照片。

  “你怎么办到的?"她讶然地回望他。

  “那是电脑会成照片。"

  “我想她……"

  “我也是!"伯墉走向前,从背后拥住织昀,强健的双臂环住她的腰际,下领靠触着她的后脑,轻轻摇晃着她娇弱的身子。

  “淳淳是不是忘了要回来当我们的女儿?为什么那么久了”

  “我想淳淳一定也和你一样存着怀疑,也许她在猜我们有没有忘记她?为了证明我没有忘记她,我找来这块地、盖了栋小木屋……对了,我带你上二楼。"

  拉着织昀跑过木梯,很快地来到二楼。他向她介绍:二楼有三个房间,中间是我们的主卧房,左边是书房,右边那间是……

  “是淳淳的房间。"门未被打开前,织昀就知道答案了!

  印着玛格丽特图样的床单、棉被、枕头和窗帘,书桌、衣柜、梳妆台、门板上都刻了玛格丽特,连灯罩、镜面,甚至是整面墙壁都布满了那种小小的花朵……

  “伯墉,谢谢你!"她反身投人他宽宽的胸怀。

  “我帮淳淳准备了双人床,你告诉过我,她睡觉时很不安分,我怕她摔下床。我实现了对她的承诺,现在轮到她来实现承诺了。”

  “你的意思是……"

  “我们在这里把她生回来,好不好?"他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

  她听懂了他的意思,踮起脚尖,主动送上自己的嘴,吻住地宽宽的唇汲取专属于他的麝香气息。

  开幕当天,妇产科诞生了一个小女婴,宏亮的哭声证明了她的健康情况良好。

  小女婴在众多大人手中传递,从罗献庭、郭玫杏、织语、耘尉、仲墉、水水、季墉,最后才回到她的父母手中。

  伯墉抱着她,逗逗她红通通的小脸。

  “嗨!女儿,我是爸爸,记不记得?"

  织昀面向丈夫问,"我可以叫她淳淳吗?”

  “她本来就是淳淳,不信的话我来问她——小淳淳,如果你是那个抱着扑满要爸爸去救妈妈的小淳淳,就笑一下,让我们知道你回来了。”'

  奇迹似地,原本不耐烦一大堆人抱她而哭得七零八落的小女婴,竟在听见这句话时漾开微笑。

  在阳光下,单纯而甜蜜的笑容融化了在场每一个大人的心。

Admin
Admin

帖子数 : 393
注册日期 : 12-08-27

https://xhxyq.longluntan.com

返回页首 向下

返回页首


 
您在这个论坛的权限:
不能在这个论坛回复主题